高远忍不住别过头去,拼命忍住眼中的酸涩。
睿睿跟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说:“所以,现在,我和爸爸已经很幸福了。可是,当我看见琪琪的两个爸爸,我还是会贪心,所以,几次我爸爸被人介绍女朋友的时候我都哭得很伤心,我不想爸爸找新妈妈,因为那样的话,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另一个爸爸了吧。”
“其实我就是你的爸爸”这句话已经到了高远的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乱套了。因为舒飞是什么想法,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睿睿睡着了。
长而弯的睫毛乖巧地落在粉粉嫩嫩的脸颊上,红艳艳的小嘴半开半合,唇角偶有晶亮的口涎滴落。
高远坐起身来,侧头凝视了一会儿睿睿的睡容,忽然抓过他的小手,泪水落在孩子的手心。
睿睿睡梦中也感觉到了一些,却睡得迷迷瞪瞪地睁不开眼睛,只是含糊地呢喃一声:“爸爸……”
“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高远哽咽的声音飘出窗外,连月亮都不忍心看到这虐心的一幕一般,悄悄地躲进了云彩里。
任凭人消魂断肠。
高远出了舒家的门,却没有离开,站在树荫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至夜深,直至看到那个加班晚归的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沉沉的脚步声似乎踩在高远的心上,那么沉,那么沉……
这边苏老爷子等高远带着舒睿一出了家门就蹿进了他的卧房。
先在枕头上找。
没找到。
苏老爷子嘀咕说:“这小子怎么睡觉都不掉头发的?唉,这点像我,头皮坚韧头发牢固。难怪出去人家都问我,老爷子你这假发哪里买的,看得跟真的一样。”
苏老爷子又钻进了卫生间,心想,人在洗澡洗头发的时候最爱掉头发,就是不掉头发也要掉腿毛啊,总能捡着一根两根的。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苏老爷子忍不住磨牙:“张阿姨乃不要太敬业了好不好!你这卫生搞得一尘不染,一毛不掉的,可要碍着老爷子我的大事情啊啊啊。”
苏老爷子左等儿子不回来右等儿子不回来,本来急得想给他打电话了,又想着他是在陪着亲亲大孙子,没准儿还在哄着大孙子睡觉呢,便只好一边不满地嘟嘟囔囔一边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儿子回家,不知不觉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苏老爷子被儿子推醒了,说,“老爷子你怎么在这里睡啊,看着凉了。”
苏老爷子“哦”了一声模模糊糊地被儿子推着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忽然反应了过来,大叫着说,“你还没洗澡呢,”
高远烦躁地说,“累了,今天不洗了,换身衣服就是。”
苏老爷子不依不饶地说:“那怎么行?闻闻你这一身的烟味儿,明天就这么上班去啊?你还老板呢,自己就这么不修边幅地,怎么给员工做表率?”
高远想想也是,便和老爹道了声“知道了”,就“噌噌噌”上了楼。
高远洗了澡,刚擦着头发出来呢,冷不防被门口站着的苏老爷子吓了一跳:“干嘛?你老人家不睡觉,站这里当门神呢?”
苏老爷子讪笑着说:“哎呀,我今天不知道去哪里招了蚊子,身上痒得很,想要临睡前再洗个澡,偏巧我屋里的淋浴头坏了,我上你这里洗洗。”
高远奇怪地问:“楼下的公用浴房不是也可以用吗?你干嘛跑我这里来?”
苏老爷子眼睛一瞪,说:“借你的浴室洗个澡怎么了?嫌弃你老爹脏啊?想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和你哥拉扯大,我嫌弃过你们没有?”
高远连忙投降,说:“好好好,我哪里敢嫌弃你老人家啊?我不是想着我才洗过澡,里面没收拾,地砖上滑,怕你老人家摔着了吗?你要是不怕也不嫌弃的话,就随便用吧。”
苏老爷子心想:嘿,就是想着你这才洗了澡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我才赶了上来的,不然我老人家熬更守夜地扮门神干嘛?又没人给我出场费!
苏老爷子也没怎么随便用,浴室里水龙头打开、“哗啦”响了几声就关上,老头儿便出来了,头上身上几乎没什么水汽,唇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诡异笑意。只可惜高远一来确实累了,二来还沉浸在被睿睿的话勾起的难受的情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异常。
苏老爷子出了高远的房门,马上捂嘴偷笑,猫着腰下了楼梯,心里想着:老二的都到手了,睿睿那小孩儿的头发就更好弄了,他要比老二早一个小时回家,明天哄着他去理发,或者,懒得整那么麻烦,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扯一两根下来。哈哈哈,头发在手,dna擒来!
次日,高老爷子心想事成。
被扯了三根头发的舒睿委屈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哭。睿睿对这怪老头儿的古怪之处已经有些习惯了,再说怪老头儿扯了睿睿的头发之后还给了一大盒进口巧克力作为安慰。
这边,丝毫不觉的高远依旧和往常一样带着吃了饭的睿睿去小区内玩儿,稍后带他回家。
睿睿舒睿在健身场地附近跑来跑去玩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许多汗,背上都打湿了,高远给他隔上一张张阿姨备好的毛巾,看着毛巾的末尾从他的衣服里面钻出来,像一条小尾巴一般。
高远拉住舒睿说:“好了,别跑了,一会儿再汗湿了没有换的了,走,我们去散散步。”
高远和睿睿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溜达,此时已经进入十二月,天气冷起来了,高远臂弯里挂着睿睿脱下来的羽绒服,担心地问:“冷不冷?要不要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