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横田中佐很清楚。
他不敢接南洋的话题——一旦这件事情被揭露,在国际社会会掀起巨大的舆论风波,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他把话题绕回去:“可是一个乡下妇人去美国,也很难。”
“是啊,”丁薇的目光略过横田中佐微皱的眉头,“所以我托了一个朋友,他与我家人是旧识,十分可信,把我的儿子交给他,我才能放心。”
“明太太说的这个朋友……”
“就是之前替我打理咖啡厅的,查理。”
敲门声响起,阿诚把刚煮好的咖啡端进来:“太太,您的咖啡。”
阿诚的进出,让横田中佐终于有机会将节奏重新掌握到自己手里。
“明太太,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将孩子送去美国。”
“为什么?”丁薇一副听到笑话表情,“横田先生,我和明楼每天早晨分别的时候,都要做好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面的准备,那些抗日分子针对我们的暗杀行动一天都没有停过。我选择跟随明楼一起在这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我不后悔,但我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日日与危险为伍?横田先生,您这个问题,未免太好笑了些。”
观察着丁薇带着怒气的神色,横田中佐继续追问:“明太太,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美国,不是法国,也不是英国?”
丁薇愣了两秒,似是终于明白横田中佐的意思:“横田先生,日不落帝国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虽然美国已经独立,但在那里,属于我们英国贵族的产业还有很多。”微微提高音调,带着些许的嘲讽,丁薇继续道,“中国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横田中佐:“据我所知,明太太家,并没有爵位可以承袭。”
“那又如何!”丁薇脸色微微发红,有一瞬被戳破的窘迫,又提高音量掩饰,“我与国王陛下有着血脉的连接。”
“可明太太终归没有爵位,”横田中佐微微眯了眯眼,“没记错的话,明太太不是声称人生而平等吗?”
“纵然人生而平等,可权力、财富,这些还是会让人分出三六九等。”丁薇狡辩,“横田先生,难道你认为您和牢里的囚犯是一样的吗?”
谈话进行到这里,隐隐有了几分□□味。
横田中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把话题往他处引:“明太太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丁薇一副不欲再多言的表情:“横田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台、明镜、王天风、汪曼春,”横田中佐一一数过这几个名字,“真的是巧合吗?”
“您认为呢?”丁薇反问。
“明太太,是我在问你。”
“哦,原来横田先生是把我当犯人在审问啊,”丁薇似笑非笑,“我还以为这就是一场聊天呢!”
“明太太——”
“我认为不是巧合,”丁薇不给横田中佐讲话的机会,“只要明楼不给你们日本人干活,那些抗日分子也不会盯着他。汪曼春拿明台下手,王天风利用他和大姐的旧情让我替他说了好话又恩将仇报,还有我大姐的失踪,哪个是冲着我们自己来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目标都是明楼,只不过明楼不好下手,所以才拿他家人下手。这哪是什么巧合?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横田中佐问:“明太太接下来什么打算?”
“横田先生,”丁薇一字一顿,“您有话直说。”
“明太太误会了,”横田中佐用尽量和善的语气,“我知道明太太是明楼先生的得意门生,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明楼先生一起稳定新政府的经济?”
“然后呢?”丁薇冷笑一声,“然后明家的产业就如你所愿地充公?横田先生,做人不要太贪心。”
横田中佐的确有这个打算,但倒也没有急在这一时。此刻被丁薇说破,他自然不会承认:“我是诚挚希望明太太有时间的话,可以——”
“没时间。”丁薇不客气,“我与司徒雷登先生一直有书信往来,他多次邀请我前往北平,为燕京大学的学生授课,我答应了。”瞧见横田中佐的脸色不太好,她补了一句,“我在上一封给司徒雷登先生的回信里,答应下个月前往。我想横田先生不会要我做个违约之人吧?”
司徒雷登。
这个名字对横田中佐来说不陌生,想到来新政府之前收到的电报,他道:“自然不会,不过我很欣赏明太太这样不让须眉的巾帼,随时欢迎明太太加入我们,为大东亚共荣圈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