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穿着礼服端坐上首,威严又亲切。下首左边是朝廷天使,右边是世女,左下手第二位坐的是钟老仙翁,右边下首第二位是白昆山。这几人单独一桌,剩下两两一桌,不然这大堂还摆不下。迟生、春生姐妹笑盈盈看着祖母,虞松风和温竑也小声说着笑话,江德和钟勉抱怨都好久没来国公府了,在的时候埋怨功课多,现在休息几个月,又烦恼找不到玩伴。几个小孩子的位次如此靠前,众人也都没意见,能做此有一座,谁不是天子之骄、家世显赫。到了时辰,鼓乐大作,众人举杯先敬寿星。敬过三轮,安国公请众人观赏歌舞,气氛这才从庄重转到轻松,难得的社交场合,众人也纷纷左右攀谈,这样的好日子,最适宜联络感情。一曲终了,舞女折腰摆袖退下,突然,正堂灯火熄了数盏,突然暗淡下来,不等宾客惊呼,一个轮指琵琶声炸响,众人心神都被吸引过去,知道这是表演才放松下来。轮指、扫弦先声夺人,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背光一个乐人抱着不知名的乐器正在弹奏,这乐器是……琵琶?也不确定,灯光太暗看不清,众人还在猜疑的时候,乐声渐渐低下去,轻拢慢捻琵琶弦,余音袅袅中,战鼓之声响起。随着战鼓声,两队人马从两侧冲杀进来,灯光也随之亮了起来。只见一人穿着利落窄袖衣裳,手持苗刀冲杀入阵。另一人发辫高梳,脸上有图腾纹样,举着厚背长刀和她对砍。主将战在一起,下头人也拼杀在一处,看着这有模有样的对打,经历过的人想起来了。“这不是大土司平白水谣一战吗?”随着灯光亮起,众人也慢慢看清了场上表演的人,春生和虞松风打得虎虎生风,迟生斜坐一旁,领着诸乐人伴奏。拼杀的小兵慢慢倒了一地,主位的两人还在奋战,手法快速、步伐灵活,刀随步转,步步杀机。横斩有力,左右挂刀逼退敌人,驾刀接反手握刃斩,春生一刀劈段敌人兵刃,顺势一脚把人踹倒,然手撩刀,收刀入鞘。乐声舊獨恰如起份响起啰音,仿照战场鸣金收兵,只有琵琶声余音袅袅,伴随着又暗下去的灯光逐渐低沉、遥远,直至再也听不见。等到表演完毕,灯光再次大亮,春生、迟生和扮演白水瑶首领的舞者上前,安国公定睛一看,笑道:“清朗怎么也让登台了?”清朗是虞松风的表字,松风水月,容貌清朗。虞松风笑出一口大白牙,“孙儿长至如今,才见外祖母一面,哪能不尽孝心。若论心意,还是两位表妹至真至纯。”“好,好,都是好孩子,起来吧。”安国公叫起三位孙辈,令他们入座。小辈登台表演,彩衣娱亲,在场诸人无不夸赞他们的孝心和德行,纷纷恭维安国公、世女和白昆山。朝廷天使生于中原繁华之地,见识也广,笑问:“下官自诩见识不俗,如今才算见世面。不知二姑娘用的是何乐器,可是土人所属,以往倒是没见过。”“天使明鉴,此乃琵琶,因旧式琵琶传音不广,我为祖母寿宴,特意改了。”说着,迟生就把琵琶送到天使面前。天使见过镶金嵌宝的名贵乐器不知多少,拿到手中一摸就知道这琵琶用黑檀木做琴身,也没贴点儿金玉作装饰,唯一的亮点就是用琴弦了。天使拨弄琴弦,笑问:“可是用铁做的。”“正是钢弦,此曲为表现祖母战绩,当然要用钢弦才应景。”天使点头,对安国公赞叹迟生的孝心。安国公笑道:“小孩子胡乱做的,王郎官是行家,不要笑话才好。”天使少不得又谦虚几句,心想,云南果真冶炼技术高超,能把铁炼成钢,又把钢拉成这样粗细有别、件件精致的钢丝,给一个小姑娘用。这不正表明云南兵强马壮,连姑娘家日常玩器都能如此奢靡,这比珠宝金玉更贵重。还有最后一刀斩断敌人厚背大刀,是不是说明云南的苗刀铸造技艺更好?回头要写进奏折里,不,该当面禀明陛下才是。昆明主官李知府最爱的却是大姑娘的武艺,笑道:“早就听闻大姑娘受国公大人教导,小小年纪武艺超群,令我等文弱书生见之羞愧啊。”“李大人谬赞了,我年纪尚幼,武艺还待精进,全靠各位叔伯婶娘帮扶。”李大人却不这么想,他也听说过大姑娘继承安国公神力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真不是空穴来风。看来大姑娘继承人的位置越来越稳,他平日也该多亲近些,他那孽子闯祸被逐,也能送到社学,听闻社学要选拔尖的人陪读,曲线救国也好。李大人暗下决心,回去就督促孽子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