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英朔抬眸与他对视,平静说道:“二公子……瞧着像六公主……”纵是内心强大如同窦英朔都不曾想到,高承颜造假竟然能造到这个地步,这怀孕的替身……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啊?沈之璋紧紧握着双拳,一股彻头彻尾的绝望感涌入全身,他内心惶惶不安,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飘忽。若真的是锦书……他又该如何?他儿时尝过被亲人放弃的滋味,那种滋味纵然是如今站在父亲的角度上体会到父亲当年的无奈,还是无法释怀。若真是锦书,他万不能放弃,可不放弃,难道要他带领大梁的军队投降吗?可投降之后呢?他和锦书又能活多久……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里不停的盘旋,在这一瞬间,沈之璋想了很多种可能。可最终却记起来的却是当年父亲处理的办法,或许他选择射杀自己,是最好的结局吧。渐渐地一阵无力感向沈之璋袭来,可彻头彻脑地绝望之后,内心却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冷却。他知道自己不能投降,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无数沈家的英烈,是他父亲和哥哥宁愿死都要护着的山河和百姓。瞧着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宇文桥示意前锋再次喊话。前锋开口道:“沈将军还不信?”他说着拿下女子嘴里的布子问道:“公主,对面站着的是沈国公和你驸马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啊?”听闻此言,瞬间四下寂寂无声。对面的“六公主”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带着哭腔喊道:“公爷……驸马爷……救我!驸马救我!驸马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我……我好害怕……”女子声音凄婉动手,听得在场的无数男儿都忍不住心下哀痛。候展飞红着眼眶对沈之璋道:“之璋,她真的是公主……可怎么办?”听声音像她,看模样也像,不过,也只是像罢了。原先他还不确定眼前的女人是不是锦书,可听她说完话以后,沈之璋彻底放心了,不是她。当下,在他心中局势扭转,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开口喊话道:“公主受苦了。”女子哀嚎一声放声哭道:“公爷……您是驸马哥哥,定要救我……”如今沈之璋穿着沈之琰的战甲,整个脸颊几乎笼在头盔下的阴影之中,她错认他是沈之琰也是有可能的。可无论什么,都骗不了沈之璋了。人质为假,说谎的必然就是窦英朔赵竹海等人了。思极此,他眸光微动,扭头问赵竹海:“赵将军箭法如何?”“二公子!”赵竹海吃了一惊:“您是要……”“家国为重,儿女情长……留待来世吧。”沈之璋回过头去,拿起旁边的弓箭道:“北夜为患,一会我将射杀六公主。可我多年不曾开弓射箭,只怕是射不准。若是出现意外,还请赵将军补上。”说罢又看了看窦英朔、刘斌、姚林等人:“诸位将军皆是。射杀公主,鼓舞士气,我们踏平北夜国,替我大哥和公主报仇!”“二公子!”姚林吃了一惊:“二公子你你你……想好了?这可是你妻子啊……”“我意已决。”沈之璋说罢,开口喊话道:“公主弟妹,家国为重,此生我沈之琰就先对不住你了。”只简单几句,他便抬臂挽弓对准女子,大喊一句,气势恢宏道:“大梁壮士!替六公主报仇,踏平北夜国!”语罢,沈之璋握着弓箭的手微微一抖,他心一横,轻轻偏了偏箭的方向,猛地松开了手,眼看着长箭快速地飞了出去。若是射不中要害,也许……战后她还能活命。瞧着沈之璋手里的长箭略有些偏差的射了出去,一旁的赵竹海不及反应,立马抬手补上一箭,队伍前的女子就直挺挺的倒下了。在沈之璋的哀痛之中,在北夜国错愕的神情之下,大梁的士兵皆受到了鼓舞,再无牵制,一时战鼓响起,杀声震天。在这漫天的厮杀声里,沈之璋忽然便对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一年,也许根本不是因为他命大而侥幸存活,是父亲在挽弓杀他的时候,也轻轻的偏了偏箭。否则以父亲的箭法,怎么可能杀不死他?或许父亲也想着等战事结束后再去救他,可他没想到自己会战死疆场,所以这个小小的秘密才会被掩埋。可谁又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呢?沈之璋忽然想起了许多往事,不由得潸然泪下。也许他对父亲多年的仇恨,对自己多年的放弃和厌恶,以及那些被蹉跎和浪费了的亲情和岁月,都是一场无比悲痛的误会吧。如果没有这一次战役,这些问题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想通,唯有他站在父亲的角度上经历过生死的选择,他才会明白父亲的情怀和他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