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晚了一步下来时就看见车门半开着,陆予堵在门边,正弯腰下去握着冬蝉的肩膀,几乎把人摁在怀里。
黑色西装将她单薄的身体全都遮掩住,只露出半个头,目光失神地望着他。
陆吾赶紧询问:“怎么了?”
陆予将她掩着,摇摇头,指尖拨了拨她脸颊边的碎发。
“我知道了。”冬蝉说,“我全都知道了,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死而复生,我都知道了。”
陆吾一愣,冬蝉知道了?
可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至于这么一副苦大仇深、接受不了的神色吧?
他弯下腰去,和她靠近了一些,她的瞳孔是漆黑的,没有任何杂质,反而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彩熠熠。
片刻后,陆吾失笑道:“那也不至于这样吧?”他轻轻地哄,“没关系,受伤的也不是你啊,只要为你,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心甘情愿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关系?”冬蝉目光一冷,冷漠地看他,“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做出选择,而没有问过我,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愿?”
冬蝉固执地推开陆予,摇着头,痛恨地望着两人。
“我再也不想要你们,不想要你们所谓的付出和选择了,这简直是你们让我觉得可怕。”
这件事情并非毫无预兆。
在事情的最开始,他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冬蝉开始变得沉默安静,说话很少,有一次陆予在半夜突然醒来,发现她居然还是醒着的。
陆予轻声问她怎么了,冬蝉只是摇摇头,指着窗边的月亮落下的银辉,那轮硕大明亮的月在窗边露出半个影子。
“你看月亮,很漂亮啊。”她这么说。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这样做的,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陆予将她拥抱在怀里,迟缓的、后知后觉地出了半背的冷汗。
然后是进食方面。
这件事其实对于两人来说不算敏感,冬蝉肠胃娇贵,从前就习惯了少食多餐,一时不顺意或者心情不好就吃得更少了,所以偶尔少吃两口、吃得慢了些,剩得多了些都不算什么大事。
但等到有一天她突然吃到一半开始反胃,吞咽困难,然后就是一顿顿地厌食,吃每一口都像是在硬塞,而不管吃下去多少,最后又会尽数吐出来时两人才发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两人开始严格地监督她的作息和心理方面,陆予像是哄孩子一样,每天都哄着她多吃一点——他其实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习惯了严肃内敛的人即使鼓足了耐心也总会被她厌倦地不配合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在最后,他又总是妥协,心甘情愿地对她低头。
陆吾对她的家族的调查正处在关键阶段,约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但因为见不到她本人都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认命地开始努力自己钻研那些深奥的心理书籍和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