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寒门出身,初登相府,即便因公办事,甩手而来也着实失礼。云珏却道:“这两位便是冯生和罗生。两位师兄家住南市街坊,先时我曾拜访过冯师兄府上。师兄家中的瓜果点心格外新鲜可口,一问之下,才知是冯老夫人每日赶最早的一趟去买回的,那都是开市之前先行拿下的一批,最是新鲜饱满,物美价廉!”“往日学中用饭,尹师兄的饭盒菜色各异,似乎瞧不出偏好,但无论他带什么饭食,必定都伴着一份新鲜的果子和糕点,这便让晚辈想起了冯、罗两位老夫人。”“想来无论家世背景如何不同,母亲的心思都是一样的,给子女准备的,必都是新鲜可口有利康健的饭食才是。”云珏看看冯、罗二人,积极道:“幸得师兄们指点,晚辈才得以寻到整个长安城最新鲜划算的果子,都是刚刚从城郊运往城内,一颗颗面儿上还浮着清香露水便被买下,旁人都没机会挑拣呢!”“不过果子蔬菜讲究的是一个新鲜即食,不好存放太就。我们便没有携太多,只挑着品相好的每样捡了些!”尹叙倏地挑眼,讶然的看了云珏一眼。相府家规众多,最鲜明的一条便是食物食鲜,不可浪费。全府的人当日能吃多少就做多少,府内上至尹相下值门口洒扫的府奴,一人多少口粮食蔬果,都是精准计量。有时府上设宴待客,总不能算着客人的嘴巴,难免不好把控,所以宴后,母亲王氏会命人一拾掇,让府上在外设有家室的奴人送家里去吃。每逢这时,府里上下都跟过年似的,那些有家室的府奴曾笑言,家里的孩子恨不得相府天天设宴。是以,外人口中无不道母亲勤俭,御下严慈有度,是个深得人心的好主母。可尹叙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不过是源于她个人一个癖好罢了。据说,母亲王氏出阁前便有只食新鲜无的习惯,饭菜倒是好说,别家官眷也少有一道菜翻来覆去的重热,但诸如能存放的糕点果子,她也坚持只吃当天新出锅的,隔了夜就只会扔掉。同样,她也不吃腌制物,不吃陈米,不饮酒,不吃晒制处理过的果脯。不止如此,她自己不吃,也不许身边的人吃。后来嫁给父亲,被父亲指出此举有奢侈之嫌,新婚的小夫妻闹了好一阵别扭,最后还是父亲提了折中之法——她大可坚持己好,但也不该奢侈浪费,吃多少做多少,把握分寸即可。于是,这套规矩便在相府沿用了多年,至今如是。母亲的原则是,东西就是要吃新鲜的,有利身体,放得越久越易生毒,那种经过多道加工烹制,旨在延长存放期限的,可是碰都不能碰的!虽然不知云珏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事,但当她踩准“新鲜”二字时,母亲的欢心,她算是拿捏了。果不其然,王氏未行那套假客气,当即命人洗切些来,等果子呈上打眼一看,当真个个儿新鲜飘着果香,竟比相府从外购入以及下面庄子送来的还要新鲜。王氏高兴极了,热情招待:“你们既是述清同窗,便不必过多客套,这蔬菜果子贵在一个新鲜,稍后我再给你们切些,你们年轻人,要多吃新鲜蔬果才好!”目光转向云珏时,喜爱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瞧不出你小小年纪,竟这般会买东西。”云珏:“我哪儿会买东西呀,都是同夫人一样睿智老练的长辈身上学的。”王氏眉开眼笑,又频频无奈摇头。一旁几人神情复杂,这真的不是刚入门的新妇在与婆婆请安说话吗?这份复杂感觉里,又以冯筠程度最深。他至今还记得云珏登门那日与母亲多么谈得来,以至于他明明表态过不会与云珏有什么,母亲依旧念叨了好多日,往后为他寻新妇,合该找这样一个活泼讨喜又会来事儿的媳妇。冯筠听完,只觉心中五味杂陈,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爱慕之言,越发说不出口。直至今日,他才越发明白到,她不是单单对他和母亲如此,而是对谁都能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日,尹叙曾当着他的面坦白了对云珏的心思,就在冯筠以为自己已毫无胜算时,却发现尹叙似乎并未对云珏坦白。云珏还是如往日一般追着他跑,他也仍旧和以前一样摆高姿态。因此,冯筠很难不怀疑,尹叙会那样说,纯粹是单方面同他宣示自己对云珏的占有欲。他未必要给云珏什么答案和名分,但他也不允许云珏被别人觊觎。归根溯源,不过是因为他享受被追捧的过程,享受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所渴望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