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原本醉眼迷离的神态一扫而空。
既然被戳破了,也无需装下去。
宝知原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现下她已经明白了。
此时,倘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顺从太子,是保全了双方的脸面,但会致使太子误解她行为的真意。
或许是吊桥效应,或许是她身上有太子欣赏的品质,所以太子对她产生好感。
可这都不是她可以顺势为虚荣心而屈服的理由。
是的,在当下的场景中,处于最顶层的人展示出青睐,这种【别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却叫她触手可及】的感受实在是无以伦比。
但这种高人一等带来的错觉无法满足她长久的精神需求。或许对于这个朝代其他的姑娘而言,能成为太子的女人,日后成为有品级的妃嫔,甚至一路晋升成为皇后、凤袍加身是无上光荣。
可是她不喜欢。
太子喜欢她的特殊,可她因为特殊而敬而远之他的喜欢。
荣誉富贵叫人眼红,但她更爱自己。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能四处行走,不能在一定范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地方,日复一日候着可能会来可能不会来的男人的临幸。
真恶心。
成为大家宗妇起码还能出门,不必将此作为一种恩赐。
她是希望过着体面的生活,可体面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为极致的生活质量,必须压制本性,那未免太糟糕了。
“女子及笄,父兄赠字,若无父兄,则由夫者而定。”宝知不疾不徐道:“臣女无父无长兄,自是由夫君取字。殿下心怀百姓,全天下都是大盛的子民,自是叫人动人,只不过殿下日理万机,臣女又如何用家私事扰了殿下。”
不等太子回应,宝知抢先一步接着说道:“虽是私下相见,可已在长辈那过了明路。臣女斗胆,早已视殿下为堂兄,做弟媳的得长兄关爱,自是感激不尽。”
「别说了」
宝知退到一旁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幼失怙恃,是教化不周之人。过去数月跟随殿下习得礼仪教庶,犹如开智,受益匪浅。殿下师从臣女外祖父及外祖父之长徒,最是识礼知书之人,可谓教学相长。”
「别说了」
「孤不想听」
“殿下既是君,亦是堂兄、师兄,更是师长。”
“臣女对殿下忠心耿耿,自是无旁心。为殿下所做一切,只愿殿下心系百姓,振兴大盛。”
「孤想听的不是这些」
“臣女生性保守胆怯,无心留青史书,亦不愿殿下为臣下修改旧制,若是要分荫福祉,便落在臣弟身上便是。一则警戒恪守礼制,二则锻炼臣弟。”
不过一盏茶时间,句句只显些许【礼】,实则字字显【礼】。
本质而言,她和太子还是一路货色,皆是心底划了底线的人,在底线之上任何行径皆是理直气壮。倘若行事过了底线,则无法为自己开脱。
「我能如何,我又想如何?」
俊美男子神色冷峻,静默的凤目深邃,薄唇紧抿,下颌微微绷紧,疏离而倔强,竟有些像受伤的孩子。
宝知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有些可笑。
受伤?太子也会受伤吗?
她不关心他受不受伤,也不关心他难不难过,只希望不要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室内沉默许久。
宝知仰着的脖子都酸痛,正想心一横起身,便见那抿得有些发白的唇一张,露出红艳艳的内腔:“倘若……倘若先……”话未完,胜邪在垂花门处低头禀报:“殿下恕罪。郡主娘娘遣绿苏姑娘来寻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