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姨妈皱起了眉头,吸了吸鼻子,非哭非笑地抿紧了嘴,哽咽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妈妈啊,是个最漂亮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人。”一星期后,方皓辰和姨妈一起回到了他们在老上海的住处。回到弄堂老屋的那天晚上,方皓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星星,那颗星星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斑斓的星光飘在地上,落成了一首小诗。她说:你或许不会知道,当我走向宇宙的极点,当黑夜成为时间的原形,我知道我已离开得太远太远,但我的心中,竟只有你。你或许不会知道,当东方的霞光坠落,当我化为宇宙中的一朵泡沫,我知道我已离开得太久太久,但我的心中,却只有你。当珊瑚褪去颜色,当鲸鱼沉下海面,当月亮的弧度划出银河,当太阳放尽最后的光热,请再给我一次拥抱你的机会,超越时空,超越生死,在这光年的薄幕外,请拥抱我,永恒,永恒。来自201中科院数学研究所的陆永安陆主任,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陆永安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两口气,从椅子上拿起团成一团的衬衫披在身上,也来不及系扣子,踩着吱吱嘎嘎响个不停的木质地板,打开门。刚一开门,陆永安就发现来找他的两个人很奇怪。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瘦瘦高高,像根竹竿一样,年纪不大,因为日晒脸有些泛黄,一双眼睛却黑亮黑亮的,下巴上一层薄薄的青黑色胡茬,穿着一件宽大的棕色外套,袖口磨得黑亮。此时的他站在门前,正半抬着胳膊——很明显,一大早上像催魂一般敲门的人就是他。另外一个,则站在这个“竹竿”身后不远的地方,约莫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了一件浅灰色衬衫。和前面这个人相反,后面这个男人,无论是头发、衬衫还是长裤、布鞋,都一丝不苟到了神经质的程度,拿着外套的手上戴了一块英纳格瑞士表,明明是来找人的,听到门开却头都不抬一下。陆永安不解,问:“你们干什么的?”他刚问,前面那个瘦高的竹竿就突然拽过他的手像老熟人一样摇晃了起来,那亲切的样子简直让陆永安都要怀疑,他们是他曾经的老相识。别看这“竹竿”人长得瘦,手却有力得很,把陆永安的手握得生疼。陆永安想把手抽出来,可这一动作他才发现,“竹竿”的手在指腹和虎口的地方都有层厚厚的茧,这是经常扣动扳机的人才会有的老茧。陆永安顿时警觉起来,他直觉一般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竹竿”,是一名特勤人员!陆永安警惕地后退想要拉开距离,然而那名特勤人员却十分自然而职业地就势将两个人的姿势由握手换为了亲密的拥抱,借着将头架在陆永安肩膀上的时机,“竹竿”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方便,进去说。”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找他?是他干了什么?还是来找他了解什么情况的?陆永安想要拒绝,却无从拒绝,只能让这两个怪人进了他的屋子。“自己住?”刚一进屋,那个特勤人员就问。“嗯。”陆永安不打算也无心去给客人倒水,他拘谨地站在门边,看上去随时准备“请”这两位离开。“别动那个!”“瑞士表”此时正在陆永安的书架旁站着,他似乎对陆永安的研究笔记很感兴趣,陆永安快速走过去,挤开“瑞士表”的胳膊,抱着他的一打研究笔记,站在了窗边,这样一方面能和二人都拉开距离,另一方面,万一……他是说万一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他还能跳窗逃跑。靠在窗边,陆永安心虚地提高声调,问:“你们是什么人?我要看你们的证件!”陆永安的那点小九九,那名特勤人员看上去全不在意。他很随意地笑了笑,说:“陆主任,不用那么紧张。”接着走过来,熟练地与陆永安保持着不会刺激到他的距离,摸出证件递给他。陆永安踉跄了一下,要不是抵着身后的墙,他已经摔倒在地——吓到他的并不是那个人的证件,而是在他刚刚拿证件的时候,哪怕只有短短一瞥,陆永安也非常确定,这名特勤人员的腰上别着枪。那个时候虽然不似如今这般对枪支管理严格,可特勤人员会带枪,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个人地位极高,不受一般规章控制;二是他们此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而且,这任务还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