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后来,许是边雨被方皓辰盯得不舒服了,才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方皓辰:“怎么了?有事吗?”“没事。”这句话刚说出口方皓辰就有些后悔了,没有事他来找边雨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想他了吧。“有事。”是以方皓辰立刻改口,“来问问你最近在忙什么。”“还能有什么。”边雨像一个外国老绅士一样擦了擦嘴,收拾了东西,“还是那些工作,你不是都知道的?”他说话的态度也像一个老绅士,温文得体,却也带着一些冷漠和疏离。“嗯。”方皓辰装作没注意到边雨的态度,垂下眼睛盯着边雨的手看,他之前怎么没注意过边雨的手?瘦长挺直,指节分明,方皓辰抿了抿嘴,有些出神地说:“也不能总是忙工作。”方皓辰说了这话之后,边雨半天没答声,直到他抬起眼来,他才看见边雨正一脸好笑地看着方皓辰。“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没想到方处长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方皓辰的脸不知为什么就红了,他赶紧站起来,手指在身后紧紧地扭成一团,轻咳了声:“我是说……”“除了工作之外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方皓辰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边雨的办公室,有些意外,边雨的办公室里,一样和他自己有关的东西都没有,没有照片,没有画报,没有红酒,也没有收音机,这样的办公室放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正常的,然而在边雨身上,却很不正常,那感觉就好像这儿只是一间图书馆的阅览室,边雨随时会来,也随时可能走。方皓辰心有所思地说:“昨天程院长来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同志……”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像是期待着边雨对他的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可是边雨只是这么看着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甚至都没有点作为好兄弟的关心之情抑或八卦之心,直到边雨意识到方皓辰是在等他说话时,才问:“然后呢?”敷衍之情溢于言表。方皓辰心里酸成了一团,那股提着的期待劲也泄了,嘴上倒是说:“没什么然后,我拒绝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木头一个,就算是结了婚也是耽误人家。”方皓辰说完这句话又是等着边雨,在他的脑子中,有一个边雨当笑着和他说:“怎么?方处长也知道自己是木头了?”然而现实中的边雨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哦”。接着他把桌上的文件收好,拿了个档案袋装起来夹在腋下,站起身来才撞上方皓辰的视线,礼貌地一笑:“我下午要去演算室。”办公室里忽然闷得人发慌,方皓辰感受到一种微微的窒息,他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地回:“好巧,我一来你就要走了。”这回边雨终于正眼看方皓辰了,他笑着伸出手,像是想要拍拍方皓辰的肩膀,方皓辰不禁暗暗绷紧了身体,可边雨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他,就先收了回去:“没有,是真的约好了要去演算室那边。”“是吗?”方皓辰闷闷地问,“有什么进展吗?”“确实有。”边雨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荒废了那么久,现在要有点紧迫感了。”他说着,将一个讲义夹递给方皓辰,里面是一沓演算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排一排的演算公式和演算数据。“只要从这里,”边雨指着纸的这一头,“到这里,”又指着另一张纸的那一头,“都算出来,就能计算出残余的能量级,进而依据粒子衰变周期,还原出爆炸发生时的各项数据。”刚刚那股子不爽快立刻被眼前的公式打得烟消云散,方皓辰简单看了一眼这些公式,心脏就不可控制地嘣嘣直跳:“还原了当时的数据,就能了解是什么引发了那次爆炸,甚至再进一步的,解开统一场的秘密!”方皓辰这样兴奋,边雨却对此不以为然:“也不能这么乐观,现在只是理论计算,距离实验室验证,还有相当大的距离。”毕竟无论是数据的选取,参数的设定,公式的推导,全部依据于边雨的猜想,这就像一个逻辑圈,在边雨的猜想内部是自洽的,并不一定代表它就是真实的,说到底,没有经过实验论证的猜想,仅仅是空谈而已。“实验论证本来也不是你的领域。”此时方皓辰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边雨的演算公式和演算数据所吸引,开始那点萎靡也彻底消失不见,他甚至都没有理边雨对他“吃没吃午饭”的问候,拿过边雨那一沓演算纸,径直坐在了边雨的位子上,口中念念叨叨又用铅笔在上面时而不时地涂涂画画。见方皓辰再一次沉入他的物理世界,边雨也不再叫他,只将办公室的门虚掩上,又叫田骏男去打一份午饭送过来,便自己去了演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