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容璧被元钧摇醒的时候,双眸尚且带着懵懂:“殿下,天亮了?”
元钧低头看着她,面色温和:“无事,有些事要处理,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先出宫去,孤已安排了人送你出去,你两位哥哥都在外边接应你,也不要回小院了,你去公主府,好生歇着。”
容璧起身茫然看向窗外,窗外仍然漆黑一片,白缨和红缨过来服侍她披上了一身玄黑色的兜帽氅衣,为她着靴,和平日所著的裙袍绣鞋大为不同。
她转身看着元钧,严信也正在为太子着衣披甲,腰间佩刀,素袍上一一罩上皮甲,神容肃然,凛然生威,平日那文弱不羁的名士风度已全然消失,仿佛一把利剑被束缚在剑匣内许久,终于得见天日,熠熠生光。
披甲……带刀……
容璧忽然睁大了眼睛:“殿下?”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头顶,她声音微微颤抖:“殿下这是?”
元钧转头看向她,看这有着倾国之姿的小娘子面容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在静夜里犹如一瓣苍白的海棠花瓣,神情里满是温柔和歉疚:“今夜后,若是事不谐,公主也会带着你和你两位哥哥往靖北去,你可以继续在那里开你的店。”
容璧看着太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殿下等的时机吗?”
元钧微微一笑:“是,万事俱备,时机难得,卿卿不必心忧。”
容璧想不出能说什么,只能道:“惟愿殿下心想事成,天下归心。”
元钧深深凝视着她:“若借得卿卿福气,心想事成——则必不负卿。”
禅让
天一观。
元自虚半夜忽然惊醒过来,身上出了一身汗,他倏然起身,身上的血液像沸水一样滚动,胸膛里的心脏咚咚敲着,心跳不规律地跳动着,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仿佛在敲鼓,让人心烦意乱。
情绪像是被狂风席卷的海洋,波涛汹涌起伏不定。时而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让人想要发泄;时而悲伤的阴霾笼罩心头,让他陷入低迷的困惘哀愁。这种情绪的波动让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莫名想要大哭一场,又或者是大笑。
然而与那过分活跃多变的情绪和闪念相比,他的四肢百骸却分外沉重,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沉重而无力,那之前冲霄说是气感的气流在身体内流窜着仿佛找不到出口,麻痒,疲倦,眼皮突突地跳,眼睛干涩而沉重,每一寸筋骨都似乎在诉说着疲惫,让人无法提起精神,让人只想闭上眼睛,逃离这个纷扰的世界。
旁边值夜的两个内侍上前小心翼翼问他:“陛下可是要喝水?”
元自虚忽然转头瞪着他:“哪里在敲鼓?”
内侍一怔,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都茫然摇头,面上却现出了惶恐,最近皇上经常听到一些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开始他们以为是皇上修道有成,但随着皇上越来越歇斯底里,有时候狂暴如野兽,有时候又吃吃地笑,口里含糊呢喃和虚空对话,更像他们所认知的疯子。
元自虚侧耳倾听,低沉的鼓声在远处隐隐响着,像是远方传来的雷声,虚无缥缈,忽而清晰,忽而消失,断断续续,似乎带着遥远天际某种神秘的力量,穿透了夜的静寂,预告着不祥的征兆,震撼着他的灵魂。
鼓声渐渐清晰强烈,像战场上的战鼓,激昂澎湃,自己的心脏也仿佛应和着鼓点,随着那鼓声的节奏而跳动。
他忽然试图捂住耳朵,但鼓声却穿透了他的手掌,直击他的心脏,他感到自己仿佛被这鼓声讨伐,无处可逃。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无意间看到旁边的两个小内侍惶恐畏惧地看着他,像看疯子一般,不安和恐慌在心中忽然激起,一丝清醒的意识开始在心头闪现,他忽然伸手将一旁的茶杯摔在地上!
两个内侍连忙跪下,外殿的李东福也已快速进来:“陛下。”
元自虚道:“叫冲霄来!”
冲霄就在侧殿伺候着,此刻立刻被李东福带了过来,他被吊了一夜后大伤元气,虽然被释放回来,却仿佛大病一场,面色枯黄,不再似从前神容焕发,颤颤巍巍上前拜下道:“臣见过陛下。”
元自虚瞪着他:“朕觉得浑身真气胡乱横冲直撞,在血脉中四处流窜,又听到鼓声阵阵,如天魔纵横,心神昏聩慌乱,难道是丹药有什么问题,朕走火入魔了!”
他声音嘶哑,说完这一席话,已出了一身汗,身上更觉得难受。
冲霄却大礼拜下,满脸喜色:“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为‘魔考’啊!多少修道人一辈子修不到的境地!”
元自虚怒道:“这鼓声究竟为何?”
冲霄道:“《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中有云:五帝大魔,万神之宗。飞行鼓从,总领鬼兵。麾幢鼓节,游观太空。”
“《上清隐书》玉清神霄王曰:凡鬼魔巧便变化万端,或沉或浮,或见或亡,或聚或隐,或藏或形,或气或死或生,或飞云中或治空洞,五色恍惚无有常形,如此皆承六天之运,受会于三天,在其度之内故得肆其凶丑。”
“高上消魔王曰:凡上真已成真人犹凶魔所试,何况凡学之夫耶。仙道得成,亦不被试者,皆是九天制魔保举,故魔宜先试其邪正也。得魔保举便白日升天,岂可为咎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