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费了好几天,他才捡回来一个破烂货,鼓捣一下勉强能用。搜索到维加纳的信号,王耳竖起耳朵倾听,是关于兰卡灾难报道的。他离开兰卡估计有一个多月了吧,报道里说兰卡目前的生活渐渐回归到了正常轨道。不过死亡人数非常吓人,仅仅兰卡的受难者就接近十一万人,加上周边城市的死亡人数共计174412人。这是维加纳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灾难,他们称之为817。为了纪念在灾难中受难的死者,兰卡将建立一座广场碑纪念他们。听着这些消息,王耳的心情有些沉重,曾经的海伦和道格成为了174412人中的一员,他们躺在冰冷的数字里,被永久埋葬。只是,这些都是过去式,与他毫无关联了。关掉收录机,周边异常寂静。他明明已经习惯了外头的烈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忽然有点烦躁,那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毛躁。为了缓解内心的不痛快,王耳任由身体舒展,数不尽的藤蔓恣意生长,仿若杂乱无章的思绪,因为某个人而羁绊。越是拒绝回想,思绪就愈加暴躁,最后他妥协了。细密的藤蔓在沙地上猖狂延伸,他忽然想起他离开那天砚柳生笑着说再见的情形。当时他其实很想对他说,不想笑就别笑了,你勉强的样子真的很难看。真的,那是砚柳生笑得最丑的一回。那种压抑的,克制的,挣扎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就跟送他上火葬场似的。王耳想不明白人类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复杂,也不愿去想,因为脑仁疼。晚上满天繁星,他像饼子一样慵懒地摊在沙地里望着星空发呆,究竟哪颗才是维加纳呢?那颗?还是那颗?另一边的砚柳生同样站在阳台上仰望繁星,指尖烟雾缭绕,遮掩了目中的孤寂。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他将再次回到以前,没有任何人生追求,只需要服从皇室命令即可。然后再接受皇室筛选出合适的配偶,这便是他接下来要走的一生。如果没有王耳的出现,他或许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人生。可是他出现了,他令他枯燥乏味的人生里有了悸动,有了焦灼,有了忐忑不安……那些糟糕的情绪伴随的是无尽的渴求与爱慕。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第一次体会到了求而不得的挣扎。可笑的是,如果是以前,只需要不择手段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敏感又自卑,变得不再那么自信。最后选择了放手,给他自由,哪怕不甘心,可是那又能怎样呢?隔在他们中间的是茫茫星际,是不可跨越的物种鸿沟,更是对方的疏离冷漠。独自在黑暗里舔舐伤口,那些万家灯火仿佛都与他无关。在经历过817后,有那么一刻,砚柳生忽然倦了,倦了在战场上的杀戮,倦了日复一日的茫然。砚女士曾说过他是帝国的战争机器,今天,机器开始有了灵魂,有了生命。174412条鲜活的生命唤醒了他的良知,他应该为他们去做点什么,或许为更多的后代去做点什么。而这一切,便从反抗皇室的治国战略开始。生活反正已经够糟糕了,那便让它糟糕透顶吧。此后砚柳生开始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有媒体采访他对817的感想,他平静地表示那场灾难很熟悉,跟在斯诺β星看到的情形一样,只不过斯诺β星的灾难是人为造成的。斯诺β星目前是维加纳的殖民地,由48军团攻占。那场战争导致该星球2万人丧生,数万人流离失所,甚至国家主权被夺。还有双子α星,小熊v星,森比伦星……血债累累。砚柳生敢讲,媒体就敢报道,结果一播出就掀起轩然大波。砚女士紧张不已,连线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砚柳生淡淡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砚女士严肃道:“宝贝儿,你是不是被搞封建迷信的雅那安人下了降头?”砚柳生懒洋洋道:“我很清醒。”“好吧,我知道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海伦和道格的去世令你很难受,还有那个小家伙也弃你而去了,让你备受打击。可这绝不是令你性情大变,口无遮拦的借口。你要知道你属于军方,算半个公众人物,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政府,你明白吗?”“我当然明白。”“那你还发表不当言辞?!”“砚女士,你曾说过我没有人生追求,现在我有了。我厌倦战争,厌倦一切无理由的侵略。这次的817灾难让我意识到每一条生命都很宝贵,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在没有触犯法律的前提下,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顿了顿,“包括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