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嘉站在那里睁着眼睛,一直睁到酸出泪来。“你不是本事很大吗,不是要追求真爱吗?赶紧去,我跟你妈不拦着。”这一吵把病人吵醒了,病房里传来缺乏中气的声音:“是嘉嘉吗。”付嘉匆匆拿袖子擦了把脸,进去握住他妈妈的手:“妈,对不起……”付母脸色苍白,但气质仍在,一开口不急不躁的:“这两天怎么不接电话?”付嘉只能敛声:“上班比较忙。”付母缓慢地点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你爸爸的气,不肯认我们了。”“怎么可能。”付嘉低下头。付母搓了搓他的手,殷切地看着他:“别生你爸爸的气,他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说的那些话,哪个当父母的听了不难受?我们不是老古板,只是不愿意见你受委屈,不想你将来孤独终老。你想想看,爸爸妈妈怎么会害你?”“我知道……”看着他心如刀割的模样,付母也不落忍,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要真想和男的好一辈子,妈也不拦着。你啊……你别急,我有这个病在身上,多半是活不长了,等我闭了眼你爸爸再一续弦,哪还有人管你。”“妈——”付嘉所有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都从眼睛里挤了出来。他妈摆摆手,拿纸擦眼泪去了。晚上他爸爸给他又要了一间房,就在隔壁,里面有沙发电视,浴室还带浴缸。付嘉躺在床上,睁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后来才想起川贝还在包里。把袋子拿出来的时候沙沙响,里面一颗颗浅白色的川贝很像薏米。他打开封口尝了一颗,很苦。那味道盘旋在舌尖久久不散,实在苦得他受不了,最后只能吐出来。不等了徐书原说周末回来,结果没走成。得到这个消息时付嘉正在排队装订报告。同事提醒他:“小嘉、小嘉——你手机响了。”“……好。”回过神,看到徐书原说暂时回不来,心里竟然产生一种悲哀的庆幸。也好。没有办法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组里的活付嘉开始抢着干,中午也不下楼,就随便点个外卖应付一口。母亲做治疗可以回家,但安全起见还是选择了住院。下班后付嘉会过去陪床,太晚也就不回去了,在医院将就一晚。周三的事务所依然热火朝天。午休时付嘉收到王姐的短信,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她做了带去医院。他说吃什么都可以,其实根本没胃口。琐碎的事情最耗人心神,一整个下午他忙得焦头烂额,五点多才找到空隙喘口气,在桌上趴了会儿。没过多久,桌子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叩叩——抬起头还有刹那的不敢确认。是徐书原。夕阳从外面照进来,徐书原面有倦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笑了下:“在偷懒?”那样温和深沉的语气,像有一个世纪没听到了。付嘉心口蓦地一酸,忘了站起来。旁边的同事已经注意到:“书原?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出差刚回来?”“嗯。”一个小时前刚到临江。“你等等,我给你拖把椅子。”“不用了,”徐书原说,“我站一会儿。”付嘉反应过来,赶紧垂着眼睛起身:“徐经理请坐。”“不用,你坐。”“你坐吧。”他移眸往旁边让了一小步,没注意踩到旁边人的椅脚,差点失去平衡。幸好徐书原扶了他一把,“小心。”肢体接触的那一瞬依然有过电的感觉。付嘉低头匆匆站稳:“谢谢。”徐书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坐了付嘉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老熟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你们在那住的几星级?”“哪有什么星级,”他笑笑,“住招待所。”对方呵了一声:“真够可以的,平时吃饭呢?”“一菜一汤。”“那地方我去过,现在想起来还犯怵,他们那个食堂做的饭……动不动就能吃出虫子!”“就当加餐了嘛,高蛋白,书原你说是不是。”一时之间付嘉插不进去,就安静凝视着徐书原。徐书原跟大家说着话,少顷似有所感,两人视线无声地撞在一起。他们大概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心里实在煎熬得难受,付嘉掉转身往卫生间走。半路有个放杂物的地方,门虚掩着,有人追上来把他拉了进去。他惊呼一声。里面狭小又昏暗,角落还摞着一米多高的打印纸箱。徐书原把他抵在门上,捂住他的嘴:“是我。”嗓音饱含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