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从哥哥走后,头回有这么多人一起吃家常饭。
何未递给谢骛清一碗已经盛好的:“多吃点儿,晚上又要喝酒。”
“未未单独给你炒的,饭蒸得比我们的软。”小婶婶道。
谢骛清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吃了起来。
里边吃着,谢骛清的副官们也被请到厢房里吃饭。几个姑娘们全盯住了旧相识林副官和那位白白净净的读书的。
“你叫什么?”均姜问那个读书的。
“王……堇。”读书的从未接触过这么多和善又好看的姐姐。
“紧张什么,”均姜笑着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等均姜走了,王堇小声问林骁:“林副官……我这些天一直想问你,将军过去究竟是什么人?日后的太太如此富贵。”
王堇从跟着谢少将军就面对着谢卿淮,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军校,没去过公寓和广州城。直到跟着北上才晓得将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还有属于他的家人。他在谢骛清身边算是最新的一个,虽在云里雾里,却不敢问,怕说错话,东猜猜西看看,憋到今日总算问出来了。
“少将军,”林骁笑,“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世家公子,配得上二小姐。”
王堇愣了好一会儿:“他真会弹钢琴啊?”
“那是自然。公子爷弹钢琴,不止好听,那也是相当的……”
养眼。
何家九爷从少年时就喜好在自个儿的府里摆流水宴,从早到晚,好酒好菜招待入京奔前程的人,有武有文,有走江湖的,有从政的……他之慷慨,结交下来的朋友数不胜数,有至今还落魄的,更有飞黄腾达的。说九爷回京设宴,有人直接自掏腰包连广和楼也一并包了场,算贺九爷回京。
一场看似为九爷接风洗尘的局,实则是为他办的践行局。
如此风光,也算配得上谢骛清了。
隔着湘帘,戏台上正立着一位名坤伶,嗓子甜润,扮得是西厢记的红娘。
这坤伶是京城最有名的,不过今日的来的,没一个不是最正当红的,九爷的面子请得起。追捧她的达官贵人为她连包厢都不坐了,尽在戏池子里……
何未立在湘帘后瞧着台下,直到谢骛清一轮被敬酒回来。
外头是叫好不断,声浪难绝。
他的人影进了珠帘子后,布帘子便被放下。
谢骛清微醺着,脱了军装,开始换衣服。军装挂到衣架上,还有他的佩刀,都被留在衣架上,等着装进行李箱。一旁挂着整套熨烫好的西装衬衫。
他穿上白衬衫,再套上马甲,将腰后的配枪重新戴上。
像有系不完的纽扣,从衬衫到马甲,再到西装外衣……
“少将军也不避讳,在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面前换衣裳。”她轻声玩笑说。
临别在即,她想尽量轻松,笑着送他走。
他也同她打趣:“二小姐每次见我,都在夜里,想避讳也难。”
他一粒粒扣上西装外套的纽扣,看着立在窗畔的她。今日的何未仍是白天鹅绒的连身长裙,她裙身上的白层次不同,以深浅的白珍珠玛瑙绣着领边、袖口和腰身。肩上白茸茸的狐狸毛,是最干净的白,却都不如她的细颈玉面。
这一去又是不知归期,不知何时还能见她瞧过来的一双清水眸。
谢骛清走近,她突然说不出玩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