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盯着咱们这位上差?”
“人都没来,盯什么盯?你到哪儿找他?”
“那,那怎么办?府里的商人都在催,不能再耽搁了。这禁运一天,就少一天的钱,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四渠里,小的实在肉疼。”
“我不心疼啊?”漕运税务副使也觉得奇怪,完全摸不透赵白鱼:“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本事?是不是真青天?怎么没点动静?难道是五皇子惊弓之鸟,危言耸听?”
一转身,漕运税务副使捶着手心说道:“我去请问过五皇子再做决定。”
汴河、蔡河、五丈河和通惠河四渠贯穿京都,一共设置七个水门、十四座桥梁,每日大小船只往来频繁,河岸纤夫时常聚集,码头热闹,可从中窥见大景商业的繁荣昌盛。
汴河西水门不远处的河岸上,头戴斗笠、一身布衣打扮,犹如渔民的赵白鱼正在钓鱼,已经坐了一上午,鱼篓里仅有两三条小鱼。
左手素分茶,右手肉饼的砚冰来到赵白鱼身边说:“五郎,您这十来天到处钓鱼,郡王府里那只敦实的玄猫已经吃鱼吃到吐了。您到底还要钓多久的鱼?”
接过递来的肉饼,赵白鱼说:“等我想钓的大鱼上钩了就行。”
“啊?”砚冰看向平静的河面:“这河里有什么大鱼?”
河面忽地泛起层层涟漪,明显颤动,便听水门那头有吆喝声传来:“开闸——”
水门轰隆隆地打开,有载满货物的巨大漕船陆续进入京都,穿过与水门相对的拱桥,而无论是水门还是拱桥都无人拦下漕船收取商税。
砚冰灵光一闪,连忙蹲下来压低声音说:“五郎,您说的大鱼就是指这些漕船?”
赵白鱼:“总算出现了。”
砚冰疑惑:“之前守过其他水门,都是些民船、渔船,可是数来也有十几艘官船过关,都缴纳商税和过关税,没感觉出问题,怎么今天西水门忽然进来这么多官船?”
赵白鱼:“你再想想,之前的漕船和今日的漕船有何区别?”
砚冰闻言仔细盯着过往的漕船许久,恍然大悟:“——是货物!之前的漕船没怎么装载货物,今日的漕船满当当的货物!”
赵白鱼:“课税是以货物的斤两和种类来计算,盐铁、丝绸、茶和木材税率最高,其余次之。前几天的官船是用来试探我的,熬了十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毕竟一天不开张,丢的是大把大把雪花银,能忍十来天,实在是看得起我。”
砚冰掰着手指头算:“朝廷规定漕船最小规格得是二百五十料,我瞧就这当下过水门的漕船得有二十艘,每艘起码五百料,如果都是非免税货物,仅看重量就是一笔不小的税。”
漕船即官船,料为大景重量单位,二百五十料约等于十七吨,而五百料约等于三十五吨,而商船课税分为关税和胜钱,其中关税按船只重量来计算收费。
关税不是商税里的大头,一艘三十五吨的大漕船最多收四五两白银。真正的大头是胜钱,即以商船所载货物价值来计算,抽取百分之二的税率。
假如一艘漕船运送价值一万两的货物,便要交二百两的胜钱。京都府一天来往上百条漕船,便能收到两万两税,一年至少七百多万两白银税。
当然这是粗略估算,大半漕船运送粮食,在免征税行列里。
“不过每年估算也能征收到四五百万的白银税。”
然而朝廷每年总收入也不过二三千万两,去年京都府漕船课税仅三十万两。
“嘶——”砚冰倒吸口凉气,“好多钱。商船就在眼前,咱们赶紧拿官防印信到前头拦下来!”
“急什么。总得卸货?总得出京?还有码头和下个水门能逮他们。更何况这种事得长期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砚冰:“就不管今日的商船了?”
“怎么不管?一天数千上万两的税呢。”
“通知公使过来?”
“税务司漕运衙门里头超过一半人和户部勾结,现在去就是通风报信。”赵白鱼收起鱼竿和鱼篓说道:“走吧,去牙行雇人。”
漕运税务副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到码头跑回来的小吏便赶紧问:“如何?”
小吏气喘吁吁:“风平浪静,一切顺利!今日共有一百二十条漕船入京,其中五十条船运载免税的粮食等物,而剩余七十条漕船运载玉石、瓷器和盐茶等物,就今日的税收,按大景律课税税率的六成,少说也能入账七万两。”
漕运税务副使眼神锐利:“知道你算账本事强,但是有些话该烂死肚子里就烂死下去。”
小吏哆嗦了一下,低头回:“小的明白。”他该用黑话来说的。
如果赵白鱼在场,大约会惊讶他估算得太保守。
他算法是每艘船运载货物约一万两,而实际这些南来北往的船只会运载玉石、盐、茶甚至是黄金等珍贵之物,一艘船总价少说也是五到十万两。
当然并非每天的税收都这么高,这是因为漕运停了十几天的商船,全部累积到今天,确定无事才开漕运。
一年中至少有三百天胜钱日入账不到一万,但总的,也有四百近五百万两白银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