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有生意不做,你是疯了不成?少说些假仁假义的大话,分明就是怕我们抢生意!”
那官差还在叫嚷,没注意身后一个伙计眼尖地瞟见他外袍底下的官差领子,出其不意地扒掉他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官差公服。
“——是官差!官差假扮粮商买米囤米,意图哄抬市价,不让百姓吃平价米啦!”
除了奸商就是当官的最不受百姓待见,听到有人叫嚷官差故意买米囤米,再高价卖出,贪污压榨贫苦大众,再加上官差那身显眼的公服,顿时点燃众人怒火,群情激愤。
“贪官买米囤米,吸血百姓!”
“知法犯法,欺压百姓,狂悖无道!”
“滚!”
那官差神色慌忙,扭头就对上掌柜的眼色,一把将他推下楼梯大喊:“漕司籴粮,谁敢抗命?我告诉你们,买米是新任漕使赵大人的命令,你们这米不卖也得卖,否则抓粮商、封米铺,看你们还有没有生意可做!”
百姓敢怒不敢言,掌柜磕破头,血流满面,而官差嚣张得意地令人将店里的米都搬走,丢下几串钱,想了想又拿走一半。
掌柜看着洗劫一空的米铺,怒极攻心,当场昏死。
“昏官贪官糊涂官!”米铺附近的酒楼包厢里,幕僚目睹官差强买强卖的一幕,颇为愤慨地说:“前几天听闻漕司籴粮困难,粮商扬言不做赵白鱼的生意,想是赣商出手了。我还以为赵白鱼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回击,却是叫人假扮粮商大肆采购的馊主意!”
“少说点话。”赵重锦脸色不愉地呵斥:“没看见那掌柜和闹事的官差互相打眼色?人群里也有几个人心怀鬼胎,故意挑起百姓情绪,把矛头对准赵白鱼。分明是三方人联手演这出戏,要不是底下官吏烂透了,赵白鱼的法子很好用。”
幕僚:“……”
怎么说呢?
那法子是连他都觉得有失漕司使水准的愚蠢,如果赵白鱼当真如传闻中聪明的话,可他有状元之才的主公却夸赵白鱼的法子好用。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中邪了?
“昌平和赣商联手,两江官商都在挖坑谋害赵白鱼,他再谨慎小心也是个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我就怕整个江西省还凑不出三十万石的官粮,更怕除籴粮失败,还有准备将人逼死的更狠的招数。”赵重锦低声呢喃一句:“虎毒不食子,出手如此狠辣,果然是没有一丁半点的情分……”
幕僚:“您说什么?”
赵重锦定定望着下方,突然开口:“去漕司使府上,告诉赵白鱼今天的事。还有,”顿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告诉他陈罗乌背后还有一个三爷。”
幕僚一惊,压低声音劝阻:“大人三思,我们调查很久才勉强摸到那位三爷的一点线索,拥有那样的智计谋略,还有两江铺开的利益网,如能为我等所用,将来便是一大拥趸。”
赵重锦抬眼看过去,冷漠得像是看一个死人。
幕僚识趣地低头:“卑下听令。”
“三爷?”
这是什么人?
赵白鱼咀嚼这两个字,同时疑惑赵重锦为什么突然示好,至于粮商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倒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洪州府当天有十几个米铺发生冲突,扮外地粮商买米的人被揭穿是官差假扮,有过于激愤的人当场暴打官差,直接扭送官府,所有发生冲突的米铺被迫关门。
官差和百姓们都没当回事,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洪州府没有一家米铺开门。
店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书:漕司籴粮,无米可卖。
从早到晚,漕司衙役跑遍全城。
落日之前,不时有官差满头大汗地回来汇报:“大人,东城的米铺都关了。”
“西城的米铺也都关了!”
“大人,府内数百来家米铺都关……关门了!”
……
赵白鱼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漕司衙门里回来复命的一众衙役包括窦祖茂几个有品级在身的官吏,没一个敢对上赵白鱼仿若洞察真相的眼睛。
最后一个官差拖着疲惫的身体挪进漕司衙门,大口喘气:“大人,粮商嗬……粮商罢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