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轻拍了下霍惊堂的手背示意他别闹,后者挑了下眉,把玩着赵白鱼的手指,压根就没有要闹的意思。
小尼姑道谢完,喝口水缓过气来,便将她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原是泾州人,住在蕃族和大景人混居的地方,那儿生户比较多,治安不是很好,常有山匪下来劫掠牛羊和女子。我十三岁那年险些被掳走,爹娘便将我送到山上的尼姑庵。因山匪多是蕃族组成,十分信佛,倒不会去劫掠尼姑庵,到我十七岁时,随师傅下山遇到愕克善元帅之子愕达木。他非要纳我为妾,还想强抢我进府,好在师傅告官及时,那泾州知府便把这件事捅到愕克善元帅那儿,愕克善元帅大怒,责令愕达木不准强娶我,而泾州知府则判我还家。”
赵白鱼有些诧异,这样看来,那愕克善和泾州知府也算明理,怎么天都寨一役却能丧尽天良枉顾一万将士的性命?
霍惊堂在他耳边说道:“愕克善信佛,泾州知府蒙天纵于小节上无大碍,治府能力还行,但军事上不懂,大节有亏,为人迂腐了些。”
赵白鱼懂了。
愕克善不是明理,而是太信佛,不允许有人劫掠尼姑,冒犯神佛。
小尼姑脸上带泪地说:“我的未婚夫……他叫索桑吉,是蕃族人,与我青梅竹马,后来跑去当兵入伍,多年杳无音讯,去年终于从战场上回来想娶我,我们两家都说好了,我也准备还俗,结果愕达木不知从哪儿知道这件事便将我和索桑吉告官,那泾州知府怒极,不准我还俗,还把索桑吉打瘸一条腿。事后我和索桑吉还时有联系,被愕达木发现,准备再次告官,说我侮辱神佛,要抓我扒皮向上天赎罪。”
“荒唐!”赵白鱼怒斥:“蒙天纵也是这意思?”
小尼姑颔首。
霍惊堂:“他们推佛崇佛,要不是有大景律法拘着,怕会制定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残酷刑罚惩罚辱佛之人。熟户还好,生户不是大景子民,更无法约束,这愕克善尤其信佛,泾原路又是他的地盘,自然会沿用一些蕃族生户惩罚辱佛之人的刑罚。”
所谓生户即是西北蕃族,有羌人、吐蕃、回纥等等,不臣服大景且离群索居,没有为大景保卫过边疆的蕃族都是生户,熟户则是为大景保卫过边疆的蕃族人,异常熟悉大景人的文化、语言和饮食习惯,和大景人没甚区别,还有官府划分的田地,需要缴税。
赵白鱼知道两者区别,不过他突然好奇:“蕃族信仰的佛和大景子民信仰的佛是否有关联?”
霍惊堂:“联系紧密。蕃族崇佛的风气是前朝中原传过去的。”
赵白鱼想了想,笑起来:“这样倒是好办多了。”
霍惊堂:“小郎有法子。”
赵白鱼:“能试一试。”
霍惊堂:“试归试,后头有两只耗子要不要现在处理?”
赵白鱼:“是刚才那帮人?没糊弄过去啊。”
霍惊堂:“有点经验的人都很难被糊弄。”
赵白鱼:“也是。”
若善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说话,仿佛打哑谜似的,唯一能听懂就是那帮人又拐回来,不由急了。
赵白鱼安慰她说道:“不用急,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你在我的马车里,还要他们看我住在哪儿,更要他们亲自带着官兵把我押到泾州衙门那儿,要泾州知府亲自来审我。”
若善一脸茫然。
赵白鱼但笑不语。
两个跟踪马车的人一路跟踪到一处客栈,见二人下马车,没过多久就见那小娘皮跟着下来,立即跑回去禀告。
“好啊!我就说青天白日的,那么大一条官道上突然出现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娘皮,哪个男人能不心动?”为首的打手愤愤不平:“幸亏我留了心眼才没让他们逃过去!”
“您意思是那两人看上那小娘皮?不至于吧,我瞧他们通身气度不凡,应该看不上。”
“你懂什么?那二人器宇不凡,一口地道官腔恐怕是打京都府来的,这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大男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赶路,也没个女的纾解,就是见到头母猪也指不定当天仙了!何况这尼姑庵里出来的小娘皮确有几分姿色,得人青睐情有可原……你说车里有两个人?确定那小娘皮被藏进客栈里?”
“对,我亲眼所见!”
这打手有几分小聪明,眼睛转一圈就知道那二人气度不凡,要是他不小心得罪了,几个脑袋也不够掉,转头便抬着被踢断肋骨的手下跑愕达木那儿哭诉——
“大人您瞧,我们兄弟几个是通宵达旦不敢阖眼地替您抓那小娘皮,好不容易逮着她却被两个不知打哪来的色迷心窍的无赖硬生生给抢了去,还把我这兄弟踢得差点没了,大夫说他往后都不能再劳累,就算好吃好喝地养也活不长。”
愕达木的外型却和他父亲愕克善熊一样的外型截然相反,中等身材,偏瘦但该有的爆发力都有,五官肖其母,颇为端正,却被眉宇间的邪气、纵欲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脸色不善:“你没说你们是谁的人?”
“哪能没说?就是说完了才毫不留情地踢打我们!大人,他们打的不是我们,分明是打您的脸!他们是把愕家军的脸面都踩到脚底下□□啊!”
愕达木:“带路,随我包围他们落脚的地方!”
“大人,我、我看他们不像普通人,要是京都府里来的贵人,咱们得罪不起。”
“你得罪不起罢了。就是皇子王孙到了泾州也得给我愕家军三分脸面,两个没随从的穷破落算个屁!”愕达木大手一挥:“带兵,随我出发!”
“还有,去通知蒙天纵准备开堂审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