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宋律!”被拷在床上的塔克里船长厌恶烦躁的谐音在见到娜塔阿兹手里的外星人时柔化成了温柔喜悦的咕噜,“你怎么出来的?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伤你?”
宋律第一时间冲上去想要扯开他的手铐,却和当初第一次看他戴上它时一样无能为力,只能心疼地摸揉着侧头把坚硬的脸盘埋进自己颈窝的奎斯脑袋,他脸上被泪水晕花的涂装在脸上干涸成奇怪的图案,可想而知他至少从那时起就没有洗把脸的权利或者自由了——甚至可能从那时起他就被铐在这了。
阖眼放任自己享受了这份温暖和包容三奈秒,重新睁眼时,奎斯已经恢复了身为船长应有的威严和态度:“放开我,塔赞、娜塔阿兹。宋律既然已经平安,说明你们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这是光者的仁慈,别浪费它!”
双胞胎不知所措地交换着眼神,谐音在空气中不安地互相敲打着鼓音。
“你知道如果不放开我的话,没人会挺身而出保护她!你们真的是如此冷漠无情的人吗?娜塔阿兹,你真的要对你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吗?”看着明显犹豫的双胞胎,奎斯金色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暗色,“我还没有做船长记录,强迫宋律同律的事,我可以改到别人头上——只要你们放开我。”
“奎斯……?”宋律有些困惑地看着语气不对的奎斯,她瘠薄的外星语不足以让她完全理解他说的内容,但潜意识觉得他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应该和自己有关。
“那么,你想把罪魁祸首改到谁头上呢,奎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中带上了些许随性的慵懒,斜靠在船长室门边的沃伊德·泽拉修斯仅用一瞥便让两个骑在墙头的墙头草乖乖退到了一边。
“沃伊德!”惊喜叫出声的宋律不明就里,兴奋地向这个对她第二好的外星人挥着手,“M'rakh!沃伊德!M'rakh!”
“你也好,宋律,很高兴见到你那么精神。”慢慢踱进房间的沃伊德矜持地对激动的外星人点点头,微笑地注视想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宋律被铐在床头的奎斯一口咬住保暖服后领向后扯去,下声骨里滚出了两声轻笑,“你越来越像一只利珀尔幼崽了,奎斯,你知道你可以直接叫住她的,她很聪明,可以听得懂你说的话。更何况,就算她过来我也不会伤害她——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害她。”
“停下,滚远点,你这叛徒!”尽全力挺直身体护住宋律,奎斯上下声骨同时迸发的轰鸣让这个种族不同的外星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威胁和愤恨。
宋律看看喉骨和脑袋上的骨头都在微微颤抖的奎斯,又看看依言停在不远处背手打量着自己的沃伊德,意识到了现在情况似乎和自己的预判有所不同。她后怕地钻进塔克里小队长努力为自己撑出的空间,缩在他的后背和床头之间的空隙里,躲避着年长的塔克里人锐利起来的探究目光。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鉴于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宋律的生命维持问题,已经被你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解决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沃伊德主动示好道,“我知道你还在为达蒂安的事伤心,达蒂安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事实是,她是自己自杀的。她用了非常规的威克提姆奏旋,而且试图将除了你们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起炸死……”
“你是说参与军变的所有人都炸死,是吧?”奎斯并没有被带入他的节奏,“而你之前也真的点燃了整个医疗舱区,如果我们没有在梭巡-89677的帮助下及时逃离,那我们早就死了!”
“我当时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吗?”沃伊德故作惊讶地吹出一声笛音。
“那根本不算机会!!你是在要我杀了宋律!”
“那你在让我们的随船修克斯救了宋律之后为什么没有出门投降呢?或许那样达蒂安就不会为你们而死了。”
年长的塔克里人抱胸微笑地注视着被刺激得暴起却被手铐拉回床板的塔克里小队长,他身后的外星人虽不明情况,却还是抱住他的后腰用外星语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安抚的话,看来她的性格确实很温和冷静——又或者说是胆小怕事?
一个标准的平民,基本没有任何威胁,除了……
微眯眼睛,沃伊德用余光瞥了瞥旁边低着头大气不敢吭一声的俩墙头草,突然道:“你之前是想要娜塔阿兹他们放开你,是吗?他们放开你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打败我?”
“不,我会杀了你……!”紧紧瞪着悠然自在的沃伊德的塔克里人已经完全没了曾经骄傲的队长样子,他金色的眼眸中心瞳孔缩成一线,制服下的肌肉紧绷,手铐内侧的防割软套也无法阻止他覆盖着零星鳞甲的手腕被勒出黑色的血液。
“嗯……那你打算如何做到这点呢?”摩挲下颌,沃伊德沉吟着,好像真的在认真为他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毕竟,现在除了我们身上装备的武器,其他的备用枪械都被锁住了,你又是个静默者,再加上——”
叛变的医疗官毫无征兆地远程解开了奎斯的手铐,后者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甩开身后的外星人,如毫无理智的野兽般向叛逆的医疗官扑去。与之相对的是仅仅优雅地后退一步并打了个响指的沃伊德,他背手俯视着因为小腿义体与植入系统的链接中断而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的年轻人,在一声虚假的关切后继续道:“——你现在还是个残废,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胜率,奎斯。”
“如果你继承了你父亲——或者塔克提斯家更多的优势基因,或许就能更……会审度情况一点了。”对地上怒吼着试图凭上肢爬向自己的塔克里小队长遗憾地摇摇头,贯穿这个可悲队长的蓝色电流让他的怒吼变成痛苦的悲鸣,沃伊德的视线从这个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的塔克里人身上转移,放在了捂嘴发出细细尖叫并扑到奎斯身边的外星人身上。
想要帮助痛苦的奎斯却对时不时从他身上闪动的电火花无从下手的宋律虽然不明前因后果,但至少明白了现在沃伊德这个看似彬彬有礼的外星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盟友,并且掌控着奎斯的生死。
她脑子拼命转动回想着那些奇怪的外星语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然后磕磕绊绊、手口并用地打着手势对蓝色面纹的外星人说:“为-为什么?我,奎斯,好-好……!我,奎斯,沃伊德,说话,可以!奎斯,伤,不需要,我、沃伊德、奎斯,说话,可以……?”
“噢,你想跟我好好谈谈。这正是我一直想、也一直在跟奎斯做的事。可惜,”闭上一只眼睛侧过头、仿佛不忍心看奎斯被加大的电流折磨的惨样一般,沃伊德啧啧地弹了两下舌,“年轻的塔克里男性总是如此不听劝告。所以,谈判的机会已经过去了,宋律,现在他需要受到教训。”
“我、我说,这个教训是不是也有点过头了……?”被外星人的行为鼓动,娜塔阿兹也迟疑地开口,并在身边弟弟应和赞同的谐音里硬着上声骨顶住沃伊德斜来的目光继续,“他都没有能力反抗了,或许我们可以……?”
“娜塔阿兹,你要记住,所谓‘教训’,并不是让敌人现在失去反抗能力就够了,”进一步调高功率到极限值,沃伊德垂眼看着脚下声音已经嘶哑的奎斯·塔克提斯,谐音依旧温和而耐心,“而是让他们今后也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