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你怎麽又知道了。”
“废话,前两天那个模特大赛的发布会上,温子舟不是承认他部分原因是由於旧情人才回的国嘛,虽然凭总否认那人是自个儿,但是追著温子舟就生病住院了,这不,你这些天在公司见过凭总的面没?他天天在医院守著呢,这还不能说明什麽?”
“那这个池觅……岂不是有点惨?”
“那没办法了,谁叫那两人是先有的一段儿,又刻骨铭心的,他一个半路岔出来的,拿什麽跟人争。何况这人指不定又是个借位往上爬的,你没看他升的快麽?现在接的全是a模的活,他才入行几天啊。”
池觅直起身,他一动,身後的议论就止了,那两个女人似乎匆匆走开了,池觅并没有太当回事,但是他重新去翻看那些短信的时候,发现这几天他跟凭昆然除了两通不超过一分锺的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他握了握手机,然後锁屏时间到了,屏幕就黑了下来。
对面是位鬓角花白的老医生,脸庞是那种很典型的严肃老者,他手上拿著几张纸,凭昆然大概知道那都是些检查结果。
“确诊是失忆症,你之前提过的母亲的病史,虽然失忆症没有明确说明遗传性,但是有那麽些临床病例有过这种情况,虽然病因有可能是来自遗传,但是为了治疗,忌烟忌酒,保持良好睡眠和避免过度用脑,这些日常限制都要遵守,我们会通过药物和催眠帮助你的。”
“这个要是……治不好的话,会怎麽样?”凭昆然两手松松地握在一起,神情平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那麽糟糕。
“如果到达严重的阶段,你会不记得周身事物,忘记所有人和自己,甚至失去简单的社会技能和生活技能……很多患者还会性情大变,暴躁易怒,这些情况都需要你的亲属一同来配合我们治疗,所以你还是尽快通知你的家人,跟我们医护人员多多沟通。”
凭昆然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
那一脸学究派的老医生布满严谨皱纹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些松动,放缓了语气对他说:“年轻人,要积极一点,这病又不是绝症。”
他勉强抬起脸冲老医生笑了一下,毫无生气,又“嗯”了一声。
凭昆然是家里的么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跟他全是同父异母的关系,都是凭昆然的父亲凭皓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里。
凭昆然很小的时候就能理解家里这些不太见得光的关系,逢年过节那两个女人带著孩子来本宅吃饭,他也不愿意上前跟哥哥姐姐亲近,那个年纪的小孩本来是最愿意跟同龄人玩耍的,有时候那几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姐姐主动找他玩,他也把嫌弃的脸摆足,最後就在一旁看那三个孩子玩得开心。
他就转身找妈妈,用“他们都是野种”这样恶毒的话,试图安慰母亲,但总是被教育,那温婉的女人摸他的头,告诉他,那些孩子跟他一样流著父亲的血,应该是亲人才对。
那女人不是没有怨,只是丝毫不希望无辜的下一代要受上一代纠葛的影响,她也是大家庭出来的小姐,豪门恩怨看得多了,多少有些麻木,恨不太起来,唯一希望就是自己的独子能过得幸福。
後来凭昆然也渐渐懂得妈妈的用心,反倒不如小时候浑身是刺,所以後来那几个哥哥姐姐住进家里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一点防患之心。
那场变故其实发生得很缓慢,凭昆然初二的时候,他妈妈开始显露出健忘来,起初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吃了些对记忆力有好处的维生素。直到有一天早上,女人摔了佣人端过去的茶,一直指著对方说“你是谁,怎麽混进来的!”对方越解释,她越不信,满脸警惕地跑到凭昆然的房间,抱著儿子说,这宅子不安全。
那佣人吓哭了,众人也都被吵醒,问了始末才知道,凭昆然的妈妈只是问了一句那佣人是不是新来的,叫什麽名字,谁知对方说自己已经在这工作三年了,说夫人跟她开玩笑呢,怎麽会不记得自己。凭昆然的妈妈脾气好,平时跟佣人的关系也好,这时候却急了,死活不相信佣人说的是真话,就发起脾气来。
薛茗,也就是凭昆然的母亲,在包括自己的儿子的所有人的证明下,发现是自己出了问题,於是就去了医院,检查了几次,确诊为间歇性失忆,那时候她已经把近三年的事忘了一些。
薛茗的病情反复,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又一点印象都没有,一段时间里的记忆会有一些固有著,其他的都忘干净,一段时间里的又都是记得的,但是渐渐的,她忘的越来越多,像是被无法控制的洪水席卷一空,而凭昆然是最後一个被忘记的。
薛茗会在半夜里跑到儿子的房间来,抱著迷迷糊糊的凭昆然哭一阵,说些支离破碎的话,但是第二天早上问她,她又会拿茫然惶惑的眼神看你,如果逼得紧了,她还会尖叫,摔东西,与疯子无异。
可是就算与疯子无异又如何,凭家有足够的条件将她养在家里,请最好的医生来为她治疗,给她最细致的照顾,而且最重要的是,凭昆然是最能稳定她情绪的人。
所以当家里不带半点询问地告知他,要把薛茗送到疗养院的时候,凭昆然立马就把事情想透了。
那个女人是最善良的,从来不争不嚷,甚至对搬进家里来的哥哥姐姐都很好,但是她又能得到什麽呢,那些人想害她。
所有人都要抛弃她,包括与她结发数十年的父亲,她是知道的,哪怕她看上去已经痴傻,但是凭昆然见过她眼里偶尔闪现的不舍和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