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白虎临,正殿坐千山。”世人都以为这句话讲的是白虎堂,武开阳却知道并不尽然。前半句讲的是白虎堂,后半句却说的是大内高手。而且讲的清清楚楚,正殿坐镇千仞山,意思是大内的高手打败了白虎堂堂主,从此白虎堂堂主听从朝廷的号令。而江南七门十八派,则在这之后前来“拜山”,白虎堂堂主便不出面了,直接派一名得意的弟子,要连赢十八场,今后这十八门派在朝廷有需要时,便要借给白虎堂方便。意思也很清楚,十八派掌门人连白虎堂弟子也打不过,自然要听从号令。
当年师父镇北天接了白虎堂堂主之位,叩山门后输给了刖公公,本该由自己这个大弟子对付各个来拜山的门派。结果一场变故,自己成了半瘸。镇北天只好访遍武林有武学家底的少年,这才挑了封淳。封淳入门时已年过十三,本就有自家功底,再加上镇北天两年多调教,十六岁那年便令十八派大北而归,从此扬名天下,也洗刷了白虎堂大弟子无法迎战“拜山”的耻辱。
身为太子,也不是没有先行叩山的道理。让自己手下的侍卫高手,提前向白虎堂下一任继承人彰显支配权,也是有的。但那一般发生在皇帝年老体衰,国祚将移,又或者太子已经全面执掌国事,监国的情况下,需要白虎堂的江湖势力先行归附,才会发生。而且叩山信一般也要附皇帝的金印,表明皇帝许可此事。
但是武开阳适才看的那封太子亲笔的叩山信,第一没有皇帝的金印,只有太子的东宫印,第二太子此时也没有监国,皇帝身体也还硬朗……也不知太子此番,叩的是什么山。
武开阳心下叹口气,觉得师父对二师弟维护得还是太过了。既然以后白虎堂这一堂子人都要托付给二师弟,为何不从现在开始锻炼他?白虎堂最难的不是暗杀,不是行走江湖,而是与朝廷打交道。师父这一次把二师弟支走,无论是得罪太子也好,是触犯龙颜也罢,都不关封淳的事。出了天大的漏子让他这个瘸子扛着,他武开阳不是不乐意,可封淳都二十四了,还是整天一副翩翩公子的潇洒样,让武开阳怎么能放心把白虎堂交在他肩膀上?
这事他跟师父提过,说金笺印早该发下去给封淳试一试。按照武开阳的想法,别说金笺印了,就是金笺印之上,不为人知的鬼笺印,也该让封淳接了,是死是活,硬着头皮也该上。鬼门关里走一遭,只要闯过去了,境界人心都能往上提一大截。
当时镇北天听了暴跳如雷,指着武开阳骂:“现在知道指手画脚了?你有本事当年别瘸呀?!”
武开阳无言以对。不知道的人都说镇北天年纪大了,脾性越来越不像年轻时了,温正平和了,收的二弟子,也都和和气气的教了。只有武开阳知道,他这师父,只要一对上他,立即就返老还童,年轻二十岁,还是当年那个把自己吊在讲武堂里,柳条抽断了七根的镇北天。
武开阳往山下走,到了明堂处,对着众师弟师妹们一击掌,洪声道:“师父刚才与我交代,此月他要闭关修炼,这段时间谁也不见,让我带行堂主之职!”
话音一落,还在练剑的师弟师妹们都停下了手,纷纷围了过来,叫道:“大师兄!”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少年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声音:“大师兄,就算你代行堂主之职,也不用跟我们说。师父他老人家平时,也没什么堂主之命用得上我们的。我们无外乎是练功,守山,师父他老人家有空便指点指点我们,看见谁的进益到了,便教新的心法剑法。可我看大师兄也没这个能耐能教我们。”
众少年围着武开阳,一时间周围安静极了。武开阳打量面前人,只见这少年周身白皙颀瘦,手脚都长于常人,姿态轻盈,在这千仞山上,根骨算是仅此于封淳的了。不过这少年更柔韧一些,若是学一些适合自身的盈巧功法,坚学不辍,说不定能另辟蹊径,有一日能与封淳争锋。
武开阳今年二十又七,自觉已是将近而立的人了。如今看见这十多岁的少年心高,不以为意,倒有几分爱才之心,笑道:“我的确没什么能指点你的,可是我却有堂主之命要用到你。太子有侍卫不日便要来叩山,你第一个迎战,我给你殿后,敢不敢?”
这少年正是方欣,他闻言怔忡片刻,随即想到当年上山前结拜兄长告诫他武开阳为人的话,直觉武开阳有诈,一定是设计来诳他,便把脖子一梗:“凭什么让我第一个迎战,你是大师兄,你怎么不迎战?偏偏要给我这个排十二的小辈殿后?”
武开阳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给了少年一个露脸的机会,这小孩却往后缩了!
武开阳脸色一沉:“如今我说话就是堂主在说话,你不干?我命你干你就得干!否则家法伺候!”武开阳嘴里‘家法’二字话音一落,他目光一凛,便向众人中的执法弟子射去。执法弟子被武开阳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他们从前哪里敢得罪方欣这样的明日宗师?可这时代堂主大师兄有令,便只得扛过杀威棍把方欣围住了。
方欣从未被杀威棍围过,这些年最有威望的二师兄封淳来无影去无踪,弟子之间的纪律早就松弛了,白虎堂原本起家于杀手阁,杀威棍是为了严明杀手间上下尊卑的,自然是粘过血,打死过人的。至于后面杀手阁归顺了朝廷,成了白虎堂,这些年,杀威棍不过用于打那些偷懒耍滑,不好好练功的弟子的屁股,倒是通通遗忘了它的初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