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快请。”易芸几乎拖拽着胡大夫往屋里拉。
门打开,莫书清紧着跟手撑着石桌站起来,一同进了屋。
看到顾温瑶清瘦单薄的身板背对着外面侧躺在床上,莫书清呼吸发紧,捻紧手指,想往前几步又停了下来。
有脚步声进来,顾温瑶刚缓慢躺平余光就瞥见那么紫色裙摆。
她垂着眼不往那边看,只伸手将手腕搭在床边脉枕上。
露出来的一截小臂雪白如藕,却瘦的让人心疼。
胡大夫先扎针止了顾温瑶的咳,针落针起,顾温瑶的脸色好看不少。
“都说了让你平心静气养身子,切忌大喜大悲,你非不听,”胡大夫收回手,有些无奈的嗔了顾温瑶两句,“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落水后更糟,你要是再这么糟践下去可怎么长寿。”
顾温瑶收起挨过针的小臂抱在怀里,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便不长寿,反正盼着我死的人那么多,如了她们的愿便是。”
她说话时余光撇那紫色裙摆,裙摆如涟漪似乎被风吹动,起了波澜往前半步。
顾温瑶胸口酸酸涩涩,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胡大夫竖起胡子瞪她,“快呸呸呸,小小年纪说什么丧气话,多不吉利。我去给你抓药,你待会儿老实喝了就行。”
“哦,”胡大夫拎着药箱往外走,想起什么又扭头看顾温瑶,“不要空腹喝药,就是再忙也得先吃饭,怎么还闹起了绝食。”
顾温瑶现在这样虚弱,有一半原因是情绪起伏太大,一半原因是没吃饭饿的。
听他提起这个,莫书清扭头重新往床上看,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这话听在顾温瑶耳朵里无异乎是公开处刑。她本就难堪,如今更像是被扒掉衣服站在莫书清面前,连眼睫都重到抬不起来,不敢看她。
易芸送胡大夫出去,屋里只剩两人。
莫书清不是主动开口说话的性子,尤其是这般氛围下,她更不知如何开口。
顾温瑶也不讲话,只垂着眼躺着,像是睡着了,直到眼光瞧见莫书清的衣摆动了,像是要出去,她才出声,“嫂嫂。”
莫书清去拿绣墩的动作一顿,侧头看过来。
顾温瑶心底唾弃自己,却还是掐紧掌心,慢慢睁开眼,“嫂嫂留在这里,是要看我有多狼狈吗?”
“不是,”莫书清站在床边不远处,声音有些低哑,“刘妈妈方才才同我说,我回京后你曾来找过我。”
莫书清又往前半步,看向顾温瑶,“阿瑶,我不知道。”
听见这两个字,顾温瑶眸光晃动心尖轻颤,胸口像是被锤砸过,一阵钝疼。
她别开脸面朝里,不让泪水晃动落下,音调含糊听不清情绪,“是吗。”
莫书清见她这样,顿时无措,只轻声解释,“那一千五百封信我没收到,你上门的帖子我也没见到。当年我刚离京就给你寄了好些信,见你迟迟不回担心你跟顾家出了事,便回京找你,却被李叔传话说你要跟我断了联系。”
回京的波澜跟被拒之门外遭到顾舒枫的刁难,这些全被莫书清放在一句话里轻飘飘的带过,好似对她来说回京只为找阿瑶不过是两个字那样轻飘飘,其中的难跟苦,她都没放在此刻来讲。
“你,你回京找过我?也给我寄了信?”顾温瑶脸猛地转过来,一时间头晕目眩。
她缓了一下,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怔怔地看向莫书清,牵动嘴角,呼吸轻轻,“当真?”
“自然当真,”莫书清单手起誓,语气认真,声音微哑,“李叔为证。”
“李叔他……”顾温瑶抿了下唇,没继续说。
她抬眼看莫书清,算是两人重逢后头一回这么正大光明的去细细看她。
昨夜初见时一身红衣清清冷冷如雪中红梅一般让人不敢攀折的莫书清,此刻站在床边两步远的地方,只静静的红着眼睛望着她而不敢上前。
顾温瑶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唯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像是积攒了八年的委屈开闸就这么流了出来。
她哭的凶,莫书清掏出巾帕上前轻轻给她擦眼泪。
两人隔着眼中水雾对视着,一句话没说,但八年没见的隔阂就这么被眼里热意融化顺着泪水流出去。
莫书清声音带了些鼻音,眼里露出笑,重新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