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难产去世的,沈烬自小落了弱疾,掐着明窈下颌的手指白净修长,透着冷白之色。
他面无表情低垂下眼眸。
明窈怔怔扬起头,眼角泪珠未干,泫然欲泣。一张脸未施粉黛,泛红的眼尾落在烛光中,似雨中打颤的红梅,分外惹人怜惜。
明窈艰难启唇:“殿下,我并非有意……”
掐着明窈下颌的力道更重了。
……
良久,桎梏在明窈上方的黑影终于离开。
沈烬一手负在身后,宽松的长袍荡起片刻的夜色。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丢至明窈脚边,声音犹如檐下雪。
“去榻前跪着。”
厚厚的一本古籍砸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重响。
院中雨声连绵,不绝于耳。
明窈跪在沈烬榻前,借着窗外缥缈夜色,隐约辨出书上晦涩的文章。
沈烬觉浅,偶尔睡不着,便会让明窈念一整宿的书。
榻上青纱帐慢低垂,光影交错。
沈烬抵着迎枕,闭眸假寐。
恰逢一阵风穿过,拂开一角的纱幔。夜色绰约,无声晕染在沈烬脸上,沈烬眼角那颗泪痣也随之落在明窈眼中。
她神思恍惚,出神的刹那,还以为自己又见到那人。
也是这样的深秋,也是这样的阴雨绵绵。
镂空槅木窗子半掩,那人一身金丝滚边象牙白暗花袍,眉眼温润。
唇间轻掩咳嗽两声,孟少昶抬眼,眼角是挡不住的笑意。
“榜下捉婿?若真有那一日,我便入宫向圣上禀明……”
明窈不明所以:“禀明什么?”
孟少昶唇角噙着笑,深深朝明窈望去一眼,意有所指。
“内子善妒,倘或……砸我做什么,明窈,明姑娘,姑奶奶,祖宗,那白玉兽面镇纸可是你家公子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若是真砸了……”
话犹未了,那一方白玉镇纸已在书案边碎开,四分五裂。
明窈摔门而去,耳边蕴着浅淡的绯红之色,只留下飞快的一声:“谁是你家内子?轻浮!”
木门隔绝了屋内孟少昶爽朗清亮的笑声,伴着一两声咳嗽。
那时明窈做梦也想不到,不过半年光景,孟少昶就被卷入科场舞弊案,从人人惊羡的探花郎沦落成阶下囚。
“公子……”
明窈无声张了张唇,窗外银蛇掠过,亮白光影闪入,照亮角落的半隅,纱屉子在风中摇曳晃动,发出细微动静。
双膝生冷麻木,遥遥的,只闻远处的鼓楼传来钟声。
伴着雨声落在明窈耳中。
明窈跪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