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进门孔渠就一脸“哎呦哎哟”地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步伐,一边看着他颤巍巍地走一边小声地戳方晏初的胳膊:“哎哎,方哥,这老头子跟你一个姓哎,不会是你哪个徒子徒孙生的后代吧?”方晏初往他幸灾乐祸的脸上投了个眼神,没理他。反倒是季千山噘着嘴不怎么高兴:“师父除了我还收过什么徒弟啊?”“没有,没别的了。”就算是失忆了,方晏初也敢很确定地说自己没收过别的徒弟了。他本来就没有收徒弟的心思,季千山纯属一个意外,这才收了没多长时间。而且方晏初也敢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收第二个徒弟了。一个季千山就已经够费神的了,再来一个他可受不了了。下次再去兰若寺,一定要问问智清,他收的那些个徒弟也是像季千山这么难搞的吗。孔渠接话给他证明了清白:“千年来就见过他收了你一个,我还以为他没有收徒弟这根弦儿呢。这么说这老头子也不可能是方哥你的后代吧?——应该不会吧?你千年之前不是有个道侣……”这话一出口方晏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千山骤变的脸色,心里一凉,八风不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绝望。他说:“我忘了。”他们三个人在这里旁若无人地说笑,把那个姓方的老头儿晾了个结结实实。老头站在沙发前,哆哆嗦嗦地指着方晏初坐的正位:“小子,你站起来。”方晏初坦然坐在正位上,挪也不挪一下,接过季千山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茶香从杯口满溢出来,把张少纯捧出来的天价茶叶盖了个严严实实。“少纯小少爷,不是老夫多嘴,只是您家里人需要好好管教一下,现在的年轻人连尊老爱幼都不知道了吗?”他跺着龙头拐杖,怒而把话锋转向了张少纯,“还有,小少爷难道不知道对同一场的两位客人不能有所偏颇的规矩吗?怎么还上了两份茶叶?”小张除了爱玩之外是正儿八经的老实孩子,他也瞧出来了,自己家视若珍宝的好茶跟季千山他们自带的还差着档次呢,对老头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大师之前不是最爱喝我们家的望山云雾了吗?”“我要跟他们一样的茶。”“千山送他一些。”方晏初原地不动看着他气呼呼地拂掉了眼前的茶杯,又看着自己坐着的主位生闷气的样子,指了指季千山手里的玻璃瓶,稍稍高了点声音道,“自己家里炒的小玩意儿,大师不嫌弃的话就尝尝。”这可是凌云殿现任掌门亲自炒制的,全世界也就这么一罐。别的倒是也没什么用,刮油的功效还不如茉莉花茶,但是就是香。泡出茶来香飘十里,方晏初每每拿出这茶来,智清大和尚都心甘情愿地换给他好些好东西,就拎那么一撮撮茶叶回去。季千山小气吧啦地捏着小镊子给老头儿的杯子里扔了两根,一边扔一边满面笑容地说:“大师都年逾百岁啦,就别总是囿于口腹之欲了,心思太重不利于修行呀。”他脸长的嫩,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红口白牙这么一笑,话里话外挤兑老头儿年纪太大修为太低,气得大师呼吸都不顺畅了。张少纯还没反应过来,季千山已经说完走人了,他赶紧上去给大师顺气:“方大师别气,保重身体。也是我不好,最开始没介绍。这是方圆方大师,风水堪舆的大师,我们家这个院子就是方大师给设计的。”他介绍完老头又介绍方晏初三个人:“方大师,这是我公司的老板——孔渠孔老板,坐在主位上的是老板的好友方晏初先生,在风水上也有研究,旁边的是他的徒弟。”“方先生名字不错。”“方大师也不遑多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两个姓方的开始互相恭维起对方的名字。“贫道方圆,道号规矩。不知道道友有无道号?”方圆这一点问得也确实在点上,道号对于一个修道者来说就跟名片似的,是在天道那儿登记过的。整个修道界可能有成千上万个方圆,但是在天道那儿只有一个规矩。凡是有点名气的都有道号,比如陆敬桥的道号就叫饮溪,郑东建的道号叫寒庆,各有来头。“没有道号。”方晏初摇摇头道。方晏初真的没有道号,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够出名,而是天地初开之时没这么多讲究。一共就那么几个会喘气的,大家就跟街坊邻居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熟人,就没必要还给自己整一个虚头巴脑的名号戴上了。“哼。”听到方晏初没有道号,规矩真人的头昂得更高了。孔渠看得心里的魔性压不住,恶意地想他要是仰头仰得太过了把脊椎折断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