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了看一眼林雪芙。当时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衣着华贵,妆钗奢丽,挽着丫鬟的手,隔得远远看着林雪芙。那个时候的林雪芙,已经在死的边缘了,瘦骨嶙峋,面苍目滞,灰旧的衣裳罩在她的身上,显得异常宽松,长发干枯凌乱,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缓慢地走着,身旁没有一个下人。据说,她那两个自幼带着的丫鬟都叫沈二夫人给处死了,而她也疯了。当时的林仙之只说了一句:“这便是命。”就算林雪芙是尚书府的真嫡女又如何?就算林雪芙生得貌美娇艳又如何?终究,命不好。后来,没过多久,她就听人来说,林雪芙死了。怎么死的,她也没问,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把林雪芙当回事了。此时再回忆这个梦,只觉得仿佛陷入了一种轮回。林雪芙曾经受过的伤害,全都轮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了。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梦里的林雪芙那样,她只觉得恐怖。她尖叫了一声,“啊……我不要变成那样!”林雪芙行至院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林雪芙的这一句话。变成什么样呢?她似有感应,想起了林仙之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可是梦里的那样?她回头,看向了那掩紧的房门。林仙之,若是,那也应是因果报应。林雪芙轻轻一叹,转身,不再犹豫,走出院子。行至门口处,一抬头,便见那男人正迎面走来,一身深紫官袍,腰束玉带,身形如玉。偏那眉目间,俊美温柔,似两汪清泉细水,泌入人心。她弯了眉眼,轻轻地笑了,“侯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大理寺那边有少卿处理着,我便回来了。”实则沈从白不过是担心她,所以提前回来。林雪芙盈盈一笑,却是加快了足下步伐,快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仰起小脸,“可正正好,我让人摸了莲藕,还捉了肥美的鲤鱼,本是想着晚膳的时候吃,既是你回来了,那就中午吃吧,我们再去摘几只莲蓬,我给你剥莲子吃。”“好。”他应了一声,任由小姑娘拉着他往侯府走。此时正午,阳光微盛,沈从白亲自摇船,带着林雪芙往荷花深处而去。正是晚夏,荷花开得浓艳,小船顺着那浓密的荷叶,一路前行,池面渐窄,到了另一处的岸边。岸的另一边林雪芙还从没有来过,这一边临着府的西厢芙蓉小院,这芙蓉小院从前是老侯爷最常来的地方,因为老侯夫人喜芙蓉花,老侯爷便为老侯夫人种了满院的芙蓉花,每年花期都得带着老侯夫人在这儿赏花。可自从老侯爷与老侯夫人去世后,大约也是怕睹物相思,侯爷便让人把这个院子给锁了,平时并不让人进去。虽是让人锁了,但沈从白一直安排着园丁师傅每月来打理芙蓉小院。此时正是芙蓉盛开的季节,推门进入,满院姹紫嫣红,浓艳夺人。芙蓉艳丽,大多数人家都会种上几株,从前白家也爱种这花,因开着煞是好看,但是如这般种得满院的林雪芙还是头一回见着,只觉得美艳得叫人一眼就挪不开了。这般的浓艳盛景,沈从白从出生就一直看,直到父母去世后,他便不曾再来这儿。时隔七年,再一次见到,他的胸口,一阵滚热,这儿的回忆,第一刻都是有着父亲与母亲恩爱的画面,叫他只看一眼,便全是那些回忆。立于门口处,他的双足却是如有千斤重,久久没有跨进去。林雪芙抬头看向他,就见男人的眼眶,有些湿红。她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老侯爷与老侯夫人了,她曾听老管事说过,老侯爷与老侯夫人极为恩爱,他们也从小疼爱沈从白。她咬着牙,垂下了眼帘,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夫君给我讲讲公爹和婆母的事情吧。”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似温水轻轻地流入他的心尖,荡涤了那凝于表面的冰块。他轻应了一声,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同进入了芙蓉小院。虽几年无人踏足,但是园丁依旧十分尽职,将花园打点得极好,每一株都以最美的姿态盛放。沈从白牵着林雪芙一路走到了一株三醉芙蓉旁边,弯腰,将那粉红色的三醉芙蓉轻轻折了一枝,转首,仔细地别在了林雪芙的耳边。“这三醉芙蓉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这花在清晨盛放得最灿烂,花为纯白色,一到了中午,花色便开始转变成粉红色,至了傍晚那花色会变成深红色,花渐渐凋谢。我父亲总说这三醉芙蓉一如那饮了酒的少女,初时俏脸如雪,饮了酒后,渐渐小脸变成粉色,最后醉极,已经是深红。我从前是不懂的,直至遇上了你,才知原来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