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医院?迟暮里几乎要脱口而出。手臂肌肉骤然绷紧,他在会议桌下猛地抓紧裤面。
陈悦尔像在替他发问:“编剧怎么了?
周汀简单理领:“早上被人发现晕倒在海边。”
太离奇,以至于众声哗然。
晕倒?海边?迟暮里恍然大悟:沈朝汐你该不会一个人去月半湾了吧?
瞬间牙关咬紧,强迫自己一言不发。他太了解沈朝汐了。oga的词典里没有放弃一说,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必定要得到,只要是他想去的,哪怕匍匐也要爬到。如果他想去月半湾,他一定会去,不死不休。
周汀打开会议室大门,“各位自便,明天再找时间继续。”临走不忘回头补一句:“小迟,你的怒戏很精彩。”说完大步流星沿着走廊离去。
陈悦尔嘟囔:“走得这么急,还真是担心。”
迟暮里望着周汀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什么:“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医院看看沈编?”他尽量让这个提议看起来没有包藏私心。
陈悦尔整理挎包:“我就不了,还有其他安排。”
刘昱倒不着急,似笑非笑看着迟暮里:“新人,你知道周导和沈编的关系吗。”他大概也看出周汀对迟暮里有一层占有欲。
迟暮里不动声色:“他们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余光里,周汀已经看不见影。来不及了。
刘昱吹一声口哨:“反正我猜沈编是闹脾气了。因为你。”
迟暮里轻笑一声:“刘老师这么了解沈编?不去看望看望他?”迟暮里听见金属铰链高速转动,周汀登进电梯。要来不及了。
“了解?倒是也想了解。去看他?”刘昱扶额,留一抹苦笑,半晌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浪费时间。迟暮里起身就走。
沈朝汐你真他妈是个疯子。你知不知道冬季夜晚的海风有多冰凉。为了看周汀为你急得半死不活就这样糟蹋自己吗!
手指猛击b2层,按钮咔咔响响。没有赶上周汀,他独自乘电梯下行。
“呼”狭小的空间里他听见自己在反复深呼吸。到底谁比较急?
他不知道沈朝汐躺在哪家医院,他只能拦住周汀的车,周汀舍得对他暧昧示好,一定也舍得让他上车。他怕沈朝汐昏迷不醒,医生不知道前因后果而已:oga昨晚意外雨露期。吃过抑制片,但还是很虚弱,狠狠摔过一跤,又跑去海边吹了一夜冷风不晕才奇怪。
终于到了b2层。迟暮里冲出电梯,左右扫视停车场,昏暗的灯光投射出微弱而凌乱的光芒,只有冷冰冰的水泥墙和静态的车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太清高,清高得喊不出诸如:周导,等等我,我也想去看望沈编!
他想他认得出周汀的suv,找就是了。
在哪在哪沈朝汐你到底跑去月半湾干什么。无数头工业革命时代诞生的机械怪物,车灯是它们熄灭的眼睛,沉默注视着迟暮里。无头苍蝇转了几圈,引擎的嗡鸣声骤然轰响,回荡停车场上空。他听出那是保时捷911的声浪。
蠢货,周汀怎么可能只有一辆座驾。
迟暮里立即回头往停车场出口跑去,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拦不下周汀,他就见不到沈朝汐。他曾经那样爱过沈朝汐,爱到把爱沈朝汐这件事刻进身体里当成了本能。五年前,只要沈朝汐需要,他愿意不知疲倦地找遍全城每一家医院。五年后他徒劳追赶周汀跑车的尾气,也就是蜻蜓断头,仍能挣扎。
涡轮跑车的声浪越来越远,逐渐消散。余音盘旋在停车场,与beta的脚步声一同回响,很快只剩脚步声,迟暮里也终于停下,气喘吁吁。
“哈哈”
“砰——”
一拳砸在墙上,震落数块斑驳白漆。
他在想什么,沈朝汐从来不需要他。五年后更不可能需要,周汀在场,刘昱都排不上名,他一个beta算得了什么。
每一次呼吸,停车场的汽油与灰尘都野蛮填满他的五脏六腑。beta扯开嘴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自己嗅觉难得的灵敏,所有令人作呕的异味都那样清晰。
汽油和机油混合,浓重的化学异味。灰尘漫天飘散,发霉生菌的阴暗墙壁。食物黏连在垃圾桶壁,下水道堵塞滞臭。
“——呕。”
满腹恶心,头晕目眩。他的身体在排斥以上所有,因为他是beta,beta本来就该嗅觉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