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医院狭小的外科病房挤了四张病床,沈朝汐走进病房时,邻床大叔正在公放抖音短剧,对床小弟弟带着耳机打游戏,至于他们各自带来的家属来来去去,端茶倒水,实在拥挤。倘若多了一个沈朝汐,也不会有谁发觉空气更稀薄了些许。
可是沈朝汐唤了一声“暮暮”,接一个踉跄扑进他怀里:“我听说你受伤了?在哪里?给我呼呼。”他在模仿那部低级片,迟暮里这辈子看的第一部。鼻尖抵着鼻尖,双手明目张胆游离。
众人侧目:“这是干嘛。”、“现在的年轻人”、“够呛!”
“哈不好意思。”迟暮里朝路人致歉笑了,继而在沈朝汐耳边冷声,“沈编,我没脸可丢了。”
“哦。”沈朝汐起身,拉住床帘把迟暮里病床包裹得一圈严严实实。转身脱下渔夫帽,里面藏着一枚小巧护士帽,解开围巾,拉开羽绒服,内里一件紧身超短护士裙,双腿包裹白色丝袜。
“沈朝汐你”你真的疯了吧。
迟暮里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往沈朝汐过短的裙边瞥去。
但凡有个好事者拉开床帘沈朝汐你不怕吗?
沈朝汐扫一眼他包扎纱布的右臂,却掀开他床单,笑得若有所指:“哪儿不舒服?让我看看。”手掌贴着脚踝往上。
察觉迟暮里不大配合,他干脆倾身压上:“别乱动。”
抓起左手按在胸口,揉他手指,吟声低低浅浅:“暮暮也摸摸我。”
迟暮里手掌推开他:“沈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朝汐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敛了笑:“周导说你拍打戏受伤。怎么弄的?”
迟暮里反问:“他没告诉你吗。”
“没呢。”
不,沈朝汐你根本没问过周汀。因为周汀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玻璃片划了,刚刚缝过针。不会太影响拍摄进度,沈编放心。”
“”沈朝汐表情像在委屈,惯用手段了。
“是哪一场?这么不小心。”oga抓起小桌板上剧本翻看,迟暮里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手指轻轻拂过每一道纹路,“暮暮真想看到这部电影上映。”
迟暮里只和他谈工作:“所有人怀疑李明成谋杀,把他逼进船头的那一场。”
“那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
沈朝汐牵起他受伤的手:“暮暮,你说你想做电影演员,我一直记着——”
迟暮里忍痛抽出:“沈编,我和周导请过假了。这几天早晚都在连轴转,能否给我一点工作之外的休息时间。”连工作都不想和你谈的意思。
沈朝汐只好转头去够小桌板上的橘子:“谁给你的。”
沈朝汐你也有没话找话的一天。迟暮里旁观他自顾自剥开橘皮,一瓣,一瓣,像剥开某人腐朽的死躯,掏一颗停跳的心。
病房里原有的快餐味、碘水味,混了橘子酸涩,像是泔水。或许有人觉得房间熏臭太过,打开了窗。温度骤降,沈朝汐打了个哆嗦。
一个哆嗦竟就让他拿不稳橘子,骨碌碌摔在地上。太假了沈朝汐。
迟暮里目送他弯腰去拾,右手拇指食指以外的三个手指停不住抽搐。这也是演戏。
“把衣服穿上。”他说。
沈朝汐置若罔闻。坐回他床边,继续掰橘子:“我以为这样穿,你会对我温柔些。”就像那一夜,温柔得让一颗匹诺曹的木头心都化开。
迟暮里觉得好笑:“不会的。别想多。”只会让他记起那一夜他抱住沈朝汐像个白痴,说尽了喜欢和爱意,而沈朝汐甚至不愿施舍一句“我也爱你”。
“哈。”沈朝汐浅浅叹了一声,贝齿咬住下唇,来抑嘴角难抑的颤动,“为什么”
“为什么?人都是要朝前看,对吧,沈编。”
沉默在床帘圈住的狭小死圈里膨胀,床帘外仿佛另一个世界,老夫老妻拌嘴,父母教训儿子,暖暖的人间烟火。
迟暮里总以为深爱能代替标记,可是不爱者随时能抽身。深爱着的,才是被标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