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轻睡醒时,身上的不适已经退去大半,对昨夜的印象也模模糊糊的,记不完全,只记得自己病了,夜里郎中来过,太子殿下也来过。
玉绾上来,为她梳妆,闻青轻坐在镜前,正在回想昨夜自己有没有抛弃尊严蹭着太子殿下撒娇,她在心中略想了想,记起自己拒绝了殿下喂药,对自己感到满意。
这时,宋书带着一堆药敲门进来。
闻青轻终于见到他,开口问:“宋书,你可曾听说过许兼许神医吗。”
宋书一愣,把药包放在案上,捡了个位子坐下,点点头,说:“他这些年在民间很有名气,我略有耳闻。”
闻青轻问他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说:“他这样有名气,想必很厉害了,从前有没有请他来为
殿下诊过病。”
“……”
宋书哑然片刻,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说:“请倒是请过。”
闻青轻心里一紧,巴巴问:“他不来吗。”
宋书点点头,她猛然提起,倒唤醒了宋书的记忆。
这位许神医本是白身,被明春堂堂主收为弟子后,便一直随着他学医,近五年名声渐显,陛下曾经下诏请他来宫中医署任职。
这对于江湖游医而言,本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兼却拒绝了,世人都传他出身贫微,宋书却很难相信这个流言。
景成十八年,许兼得到诏令后,向京师写了一封陈情书。
——兼本布衣,以岐黄药道乞讨于世间,向如草芥飘零,蒙乡中故旧怜悯,累攒声名,竟得陛下青眼垂怜,兼惶恐,不胜面南伏拜以谢天恩,然馆中贫困积病者不胜枚举,实不堪弃之而去。
既闻陛下以仁德治世,上呈黄天之佑,下享黎民之福,福泽之深厚,则世间病害孰感侵扰,宫中医署,多有才华横溢、妙手回春者,兼安敢与之同列。
望陛下怜惜卑弱,保重圣躬。
草民叩首。
整篇陈情书洋洋洒洒两千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
一言以蔽之——来不了。
某些方面上,陛下既是圣君,也是一位仁君,收到陈情书后,并未苛责什么。
宋书听说许兼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声之后,也派人去请过,依旧请不来。
有一段时间,江醒身体特别不好,宋书甚至想过让殿下亲自去找许兼,他不出并州,我们去并州找他不就行了吗?储君的安危事关国体,他敢不治?
后来宋书知道,他真得敢,但江醒早年一向是能活最好,活不了死掉也没有关系,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郎中亲往并州。许兼再出名,再有个性,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宋书也只好作罢。
宋书将这些一一跟闻青轻讲明,最后补了一句,说:“他对黎民百姓,似乎比对士族贵人要宽容许多,他唯一一次离开并州,是为了给流民治病。”
闻青轻记住宋书的话。
她一路回了闻府,行至自己小院时,看见长生在收拾箱笼。
自从上次闻青轻告诉他,自己过段时间想去幽州,长生闲时就一直在收拾东西,像过冬的小松鼠一样,把觉得可能有用的东西都规整到箱笼里。
长生看到闻青轻,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早些收拾,姑娘想去幽州的时候,随时可以去。”
闻青轻沉吟片刻,说:“我们先去并州。”虽然不想理太子殿下,但他毕竟把她养到这么大,她还是应当孝顺一点。
一位郎中罢了。
程门立雪,三顾茅庐,她总能把他请来的。
难道他会比太子殿下更难相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