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婆子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了,脚步顿也未顿。方别霜小步跟上,拍了拍芙雁的手以作安抚。
眼看快到吴氏的院落了,管家婆子终于停步,皱着眉低声道:“奴婢早劝过小姐,万事听从父母之命,莫要生出旁的心思。就算信不过夫人,难道觉得老爷会害你吗?”
方别霜沉默不语。
管家婆子叹了口气:“你们前脚刚出门,后脚姚家那个李哥儿来了,想找后门的喜子传话,正巧撞上了老爷。老爷在府衙备的筵席没能开得起来,是怒气冲冲回来的,打发完李哥儿,就把喜子揪去亲自盘问了。没出半个时辰,喜子什么都说了。”
听到这方别霜心口一凉,什么都明白了,她与姚庭川约定见面的事彻底败露了。怪不得等那么久都不见他的人,也没人过去给她传话。
要吃苦头了。
芙雁怕得发抖,方别霜却松了口气。既然败露了,那以后都不用再为此担惊受怕了。
衔烛明显感觉到她在紧张。脉搏跳得厉害,体温却在下降。连他都不怕,她在怕什么?
坏女人攥着他的尾巴进了主屋,在一声厉喝下,突然跪了下去。
这是衔烛第二次见到她下跪。
第一次她跪给了泥胎石塑,许了个想活下去的愿望。第二次,她跪给了两个无能的凡人。
“妾身早劝过她,今天是苏夫人要见她们姐妹的日子,务必好好打扮准备,霜儿却偏要去观音寺给叶姨娘添香祈愿,迟一日都不肯。可怜她一片孝心,妾身怎忍心说个不字?”吴氏痛心疾首地叹气道,“没想到她为亡母添香是假,要私会外男是真!”
“不,不是……”芙雁下意识想替方别霜解释,吴氏何曾说过今天要见苏夫人?
“女儿知错了,望父亲责罚。”方别霜直接打断芙雁的话,朝方仕承磕了个头。
自从五岁那年因为一句辩驳差点在祠堂跪瘸了腿后,方别霜便清楚地知道,在父亲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爱与信任的情况下,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只会火上浇油。
吴氏掌管整个方府,她想让父亲相信什么,就拿得出证据让他不得不信什么。况且她要与姚庭川见面是事实,在这个事实之下,她故意违逆父母之言躲避与苏家的相看这件事,也成了事实。
方仕承拍案而怒:“短视的下流蠢货!幸好有今日这场雨,苏家的赏荷宴没能办成,姚庭川也没真受了你的蛊惑去观音寺,否则我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给我滚过来!”
方别霜膝行至方仕承脚边,方仕承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衔烛下意识催发神力抵挡,但依然没能挣开佛印。头痛欲裂的同时,他感觉到这一掌极重,方别霜已被打得歪倒在地了。
他不明白,怎么有人敢打她。她有手有脚,又怎么就这么屈辱地受了,躲也不躲。
方仕承起身还要打骂,一直立在旁侧的管家婆子低声提醒道:“老爷,苏夫人先前传过话了,赏荷宴延后两日就办……”
方仕承绷着脸,垂睨着地上发髻都被打散了的少女。少女白净的芙蓉面上清晰地印着一个狰狞的五指印,却更显得她娇柔可怜了。
二女儿的相貌有七分随了叶氏,却比叶氏美得更惊心动魄,恐怕翻遍整个姑苏城都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姑娘了。他如此生气,也是因为心里清楚,方别霜比雪儿更有希望被苏家公子看中。
他不能打毁了这个筹码。
方仕承一甩袖坐了回去,又重重呵斥了她一顿,最后才略略缓和语气道:“从今日起你禁足在家,抄女则女戒,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交给你母亲过目。若有一字错漏,就让你母亲打断你的手!苏家的赏荷宴,你好好表现,给父亲挣挣脸面,往后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那时,父亲还得求着你呢。假若弄砸了,哼,拿你去配小厮我也舍得!”
方别霜重新跪好磕头:“女儿谨听父亲母亲教诲。”
方仕承喝口茶,摆了摆手。管家婆子立刻上前扶起方别霜往外走。芙雁刚跟着站起来,方仕承突然手一指:“把她押去柴房,择日发卖。撺掇主子与外男私会,万死犹轻!”
芙雁不敢辩驳,呜呜咽咽的就要被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