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关掉手机,坐在沙发上努力深呼吸好几口,才消化掉结论对他的刺激,但那些糟糕的字眼并没有消失,还是顽强的一个个飞到他眼前。
“自杀”、“严重”、“终身不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注定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事故的阴影之下吗?
他心乱如麻,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烦躁地在客厅乱转,不小心碰到了梁季澄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的钱包掉到了地上,他伸手去够,一枚钥匙扣从里面滑落出来。
塑料制成的外壳早已发黄磨损,但挡不住照片里两人蓬勃的笑意。江冉捡起钥匙扣,细细拂掉上面的灰尘,再站起来时,他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不就是一场病,他不信这个坎他们迈不过去。
当初阿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那样痛苦的环境都能挺过来,凭什么回了国反而就不行了。
既然死神没有夺走他,既然命运把人重新送回他身边,他就要接下这副担子,让他的爱人继续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但事与愿违,老天爷偏和他作对一般,第二天,梁季澄接到了房东的电话,说楼下卫生间漏水,需要他这边配合,重新做一下防水处理。
这事本来是房东的责任,但梁季澄这次来北京是轻装上阵,大多数重要资料都在家里放着,他实在不放心,决定亲自回去一趟
有了昨天的教训,江冉哪敢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亲妈还在医院躺着,身边同样离不开人,左右为难之下,还是梁季澄发话,让他安心待在北京,等隋文娟出院了再带她一起回去。
“反正没几天了,你就别折腾了,”梁季澄把叠好的衣服塞进箱子,“阿姨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合适,你多陪陪她。”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他一扫颓势,又变回了那个走在街上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精英帅哥,完全不见昨日的尴尬和狼狈。
“别总愁眉苦脸的,”梁季澄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我是回家,又不是上刀山火海,”
江冉硬撑着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
“那你记得到家就给我电话,还有,每天晚上都要视频。”
他得到了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作为回应,“一言为定。”
梁季澄理解江冉的担心,但又总觉得他惦记过了头,那天的鞭炮声纯属意外,他太久没回国,忘了国内还有此等习俗,等到过年再连续听上七天,说不定也就习惯了。
梁季澄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接过司机递过来的行李,跟电话里的人答对着,“嗯,刚下车,很快就到…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快到小区大门,离老远就看见一个女人隔着栅栏在向里张望,瞅着有些年纪,估计是被保安拦住了。梁季澄经过的时候,下意识多瞟了一眼,谁知正对上那女人看过来的眼神。
带着试探的,怀疑的眼神,没有恶意,但让人很不舒服。
梁季澄皱了皱眉,他对陌生人提防之心一向很重,不知道这人想要干嘛,他撇过头,快速进了小区。
“哦,没什么,”又走了几步,见女人没跟上来,梁季澄把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刚才有个阿姨盯着我看…不晓得,估计是认错了。”
“可能是来找人的吧,”江冉同样没放在心上,“走之前忘和你说了,我们家备用钥匙就在楼道消防栓底下,你要是来不及收拾,晚上去我房间住。”
“行,知道了。”
和江冉通完话,梁季澄联系了房东,花了一天时间给卫生间重新做了防水。工人们走后,他在家实在待得无聊,决定去家具城逛逛,挑张双人床。他现在睡的这个,也就是房东留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年限太久的缘故,实在是过于脆弱了,稍微翻个身就嘎吱嘎吱响,为了两人以后的睡眠质量,买张好点的床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他今天出门不利,走到门口又见到昨天那个古怪的女人。
甩都甩不掉,像是在一直跟着他。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很难相信不是故意的了,他想起看过的有关层出不穷诈骗手段的科普,决定不冒这个险,绕个远从小门出去。
他刚准备换条路,女人却发现了他,先一步喊出了声,“梁季澄!”
…
她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好意思,”在原地愣了几秒,梁季澄有些不确定地转过身,“您认识我吗?”
女人这时候反倒不说话了,着了魔一样盯着他的脸,“你叫梁季澄对不对?”她突然激动开口道,双手死死扒着伸缩门,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阻碍直奔过来,“你是不是叫梁季澄,季节的季,澄澈的澄,对吗!”
梁季澄目瞪口呆。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越来越多的疑惑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认识我,”见他充满防备,女人像是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劲儿,崩溃似的哭起来,“我是妈妈啊!”
梁季澄仿佛失去意识一样呆在原地,直到女人哭哭啼啼瘫坐在地上,几个保安都拉不动她,他才如梦初醒般,急忙上去把拉扯的几人分开。
“你刚才说什么,”他将女人扶起来,端着她的胳膊,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说你是…”
“我真的是妈妈,澄澄,”女人哭着说,又像是怕他不信似的,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容,“我没有骗你,你认不出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