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景暄压根没意识到这两人有血缘关系。“等等,”程成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暄哥,你的意思是害我和我妈的人可能是我爸?不、不会吧?”“有什么不会的,自古夫妻反目、兄弟阋墙,不都是人族干出来的事吗?”景暄活得久了,倒是见怪不怪。程成顿时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他好像快哭了:“我、我还想过要是有一天爸爸和妈妈能和好,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会的……”景暄没出声。这样的人,三途川上看一看,几乎每天都有——死了才发现原来所爱非人,在三途川前嚎啕大哭,哭完,该报仇报酬,该投胎投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毫无变化。他没有安慰小鬼的兴致,反正哭两把总会想通的。他在观察四周的阵法。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建南小区内的阵法,还是这一处办公楼的阵法都显得很简陋,就好像把一个完整阵法中最核心的部分去掉了,仅剩下一些作用不大还各阵通用的部分,以至于叫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阵。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把热狗去掉香肠,肉松包刮掉肉松,剩下的两块面包摆在一起,乍一看长得一模一样。这究竟是因为一些上古的阵法至今在人族中间已经失传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景暄在盘算着暴力破坏的可能性。然而这时,屋内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三步走到窗边,猛地打开窗户,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小憩中的程英毅被她过大的音量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靠背椅上摔下来。“怎么回事?”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外面有人?”程英毅肉眼凡胎,再怎么揉眼睛看见的也只是一团空气。“不是人。”那女人皱着眉,双眼死死地盯着景暄他们所在的方向。程成:“她看得见我们……?”景暄摇摇头:“她眼睛都没对上,能看见什么?人族中有很多灵感强的人,可以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哪里有鬼,我们最好退远——”他话没说完,程成竟然已经向那女人扑了过去。景暄赶紧将他拉回来:“你干什么!”“是她,一定是她指使的,我爸不可能害我和我妈,不可能!!”程成说着说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不可能的,爸爸是我和妈妈的大英雄,不可能的……哇……”景暄:“……”程成身上的怨气扭曲地舞动着,有几丝甚至缠上了景暄的手。鬼族也好,亡魂也罢,如果说对这些魂体而言阴气是食物的话,那怨气就是鸩酒——饮鸩固然可以止渴,但鸩酒有毒,防不胜防。然而,那些怨气绕着景暄小臂转了好几圈,却什么都没发生。“外面有阴气,程总。”女助理盯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看,“你说会不会是你儿子找来了?”“真的?”程英毅双目放光,猛然扑到窗边,对着外面瞧,仿佛那样就能从空气中看出他儿子的轮廓似的,“这方法这么灵?可你不是说那女人已经离开阵法范围了吗?”“反正咱们的目的是程成,要真是他找来了,就不用回去看那女人到哪儿去了。”女助理说话间,天空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雷,“轰隆隆”一声,前不久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几乎是转瞬间就暗了下来。女助理露出一个兴奋的神色:“程总,搞不好真是你儿子,被咱们的话刺激到了!情绪能影响天气的可是厉鬼啊!”“厉鬼?”程英毅皱了下眉,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厉鬼会不会……咱们制服不了?”故事里的厉鬼大多凶狠,杀人于无形,程英毅亏心事做得多,这会儿少不得有点怂。女助理不耐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又勾出个微笑才回过头去面对程英毅:“程总,厉鬼怨气越重就越厉害,对你来说就越补啊!你说你谋划了那么久,不赚够本怎么行?”程英毅的脸上划过一丝厉色:“理是这个理,但我怕……”“没什么好怕的,这阵法可是我师父从古籍里翻出来的,之前还替你求了神谕,至今都在修养。”女助理面色不虞,“你不相信我师父,难道连神谕都不信?”程英毅脸色微变,赔笑道:“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大师呢?要不是大师帮助,我现在还是个穷小子,也得不到……你这样的美人,是不是?”“哼,你知道就好。”女助理冷哼了一声,故作高傲地扭头看向窗外。但窗外的二鬼却能清楚地看见,她在扭过头后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怨气不断地向上涌,又被陡然烧起三寸高的眉心蓝火压制,程成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半边黑半边白,不知不觉落下了两行泪,血一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