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下着细雨。
专列缓缓驶进了北平站。
何副官早已带着侍从在月台上候着,听到火车的轰鸣声,何副官顿时踩灭了烟卷,领着身后的众人“刷”的站直了身子。
就听一声“司令到!”持枪的岗哨们俱是纷纷行礼,何副官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透过雾蒙蒙的蒸汽,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身材修长,俊挺英气的青年男子向着诸人走来,他穿着军装,身后系着军用披风,军帽下,是一双极其深邃锐利的黑眸,左右间皆是有人为他打着伞。
“司令!”待那男子走近,何副官顿时“啪”的一个立正,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傅云深淡淡颔首,只迈开步子向着前面走去,一面走,一面低沉着声音问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北平,军中可有人生事?”
“回司令的话,司令这些日子虽不在北平,但军中的操练一日也不曾落下,那帮小子也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何副官加快了步子,才能跟在傅云深身后。
听了何副官的话,傅云深不置可否,他不开口,众人更是不敢出声,一路出了站,车队已是久候多时,傅云深看在眼里,面上的神色仍是冷峻而淡然的,只与何副官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别跟着。”
何副官一怔,一声“司令”刚唤出口,就见傅云深已是进了车,何副官无法,只得对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的车别跟上,自己则是匆匆钻了进去,坐在了前排。
司机发动了汽车,何副官大着胆子向着后视镜看去,就见傅云深已是闭上了眸子,在后座位上闭目养神。
何副官见状,只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探出头,果真见后面的那些车没敢跟上来。
“将窗户关上。”后座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是是。”何副官连声应着,忙将自己的窗户关上,傅云深不喜喧哗,这一点他一直谨记。
汽车一路向着官邸行去,开至长安街时,车速却是明显慢了下来,就见一些女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处,一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汽车的喇叭声,学生们的嬉闹声,雨水落地声,声声入耳。
何副官瞧着,便是一头两个大,只与一旁的司机老林道:“这咋回事,从哪冒出了这些女娃子?”
老林也是皱着眉,碍着傅云深坐在后位,也不敢去按喇叭,听何副官开口,老林同样不解道:“这条街是有个教会女中,可眼下也没到放学的时候,这些丫头咋出来的恁早?”
何副官看着这拥挤的路况,面上现出几分为难之色,只与后座的傅云深道:“司令,这学生们人来人往的,您看要不属下派岗哨去开个道?”
“不必。”男人声音冷峻,他的目光向着窗外看去,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听他说不用,何副官再不敢多话,一颗心却是悬了起来,去年傅云深曾在东方路上遇刺,前排的司机都让人打成了筛子,有了前车之鉴,何副官便如同惊弓之鸟般,双目炯炯,说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也不为过。
傅云深燃起了一支烟,刚摇下手边的窗户,就听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新桐,新桐,这里!”
他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学生在人群中招着手,傅云深吸了一口烟,一双黑眸向前一扫,就见前面有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学生转过身来,向着那胖女孩莞尔一笑,她的眉眼灵动,身段纤柔,薄薄的雨雾淡淡的笼在她身上,随着她这么一笑,竟将周遭都给照亮了几分似的,白净柔美的面容便好似一路刻进了人心里。
惊鸿一瞥,傅云深眼瞳一震,整个人竟是有些许的失神,直到汽车从她身边驶过,傅云深才猛地回过神来,对着前面的老林厉声喝出了两个字:“停车!”
老林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慌忙一个急刹车,傅云深不等车停稳,已是推开门下了汽车。
何副官见着,只吓得连脸色都变了,慌忙跟着一道下车,傅云深穿着军装,在人群中自是引人夺目,何副官挤过人群,就见傅云深拉过一个女学生,待那女生回过头后,傅云深却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又是向前走去,留下那女学生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的背影,碍着他身上的军装,倒也不敢说什么。
“司令,您这是在找什么?”何副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傅云深身边,为他打起了伞,就见他黑眸深沉,似是在极力搜寻着什么。
“司令,这里太危险了,您要找什么,属下帮您去找,您快上车吧!”见傅云深如此,何副官只急的一头细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傅云深立在街头,看着周遭的车水马龙,但见人来人往,早已不见女孩的身影。
有雨珠顺着他的军帽缓缓落下,男人的脸色却仍是沉峻的,却给人一种极其坚毅之感,而只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坦然面对生死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镇定与坚毅。
“走吧。”傅云深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微微蹙了蹙了眉,终是道出了两个字。
何副官如蒙大赦,进了车,何副官悄悄向着后视镜看去,就见傅云深已是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男人又是燃起了一支烟,烟雾笼着他英挺的眉眼,衬着那立体的五官变得模糊了起来。
下午五点钟,本是教会女中放学的时间,这一日恰好赶上大考,倒是三点多就放了学。
沈新桐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刚出校门不久,就听得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回眸一看,就见是好友余薇薇,沈新桐笑起来,只拉着余薇薇和自己打起了一把伞,余薇薇抓住沈新桐的手,带着她转身就钻进了一旁的小巷,比起大路的喧闹,小巷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两人十分要好,就连此时走路,也都亲密的跟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