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背后,是一具尸体。
方才过路上她发现的,此刻没闻到强烈的臭味,应当是才踩空摔下来的。
她咬着牙轻轻翻过那尸体,自己也吓得不清,见的确是个女子后,反倒松了口气。
给尸体换上她的衣服,再把脸砸烂,应当……能李代桃僵。
她挑挑选选了半天的石头,握起来的时候手还在发抖,心里默念着:“望你莫怪,待,待我逃脱,我日后一定好好供奉超度你……”
这事情她终究没干过,如今闭上眼,抬起手,雨水顺着她面颊而下,身上破了皮的肌肤泛起了一阵阵疼。
手正要挥下,忽而听到高处一阵吵闹声之后,有人大喊了声:“崔岫云何在?”
她呆呆等着上头的动静,雨水落满了面颊。
来宣令让她回京的将官说完话,崔岫云就晕过去了。
她已经高烧了三天,回京城的路上只醒过两回,第一回睁眼就看到了崔衡。
“堂兄……”她喃喃着。
“哎哟,醒了醒了,吓死我了,”崔衡摸着她额头,“烧退了些,人怎么傻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弱声问。
“我也不清楚,但是陛下赦你了,不用流放了。”崔衡给她盖上薄毯。
奇怪……
但她想不了什么,又昏过去了。
京城的街道上总是不缺人的,赵钦明站在一座茶楼最高层,看着一条街外的崔府门前。
摇摇晃晃的马车停在门前,崔衡下了车后,说着“慢点儿”,叫了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来,将车上的人抱了下来。
她一动不动似乎昏迷着,赵钦明趋步向前,又退了回去。
那夜皇帝急召他过去,他至时,皇帝正在案前练字,头也不抬便说:“今日听贵妃提起,觉得崔岫云之事有些不妥。”
“儿臣不解。”
“她虽受人蒙蔽,但她自称并不知道宁瀛的间谍身份,不过是想帮心爱之人逃跑,蠢钝而已,不算失节。再加上,查秦宛一事,瞧她也出力不少,并未包庇秦宛,足以见她对朝廷无二心,也算是功过相抵。贬官也就罢了,流放倒是不必。”
赵钦明不明白皇帝为何提起此事,一时还不知要如何作答,就听皇帝继续说:“我听崔家说,她父母要上京来了。她父亲年轻时是天下有名的学士,如今不做官多年,在天下学子里也颇有声名。最近又有地方的儒生拿本朝开国之事做文章,让她父亲去劝劝,免得最后要动刀动枪。”
原来如此。
本朝开国,说到底是窃位,的确长久有人出来挑事。
“此事便定了,只是她回来,这职位……”
见无转圜余地,赵钦明敛眸:“她不宜再待在宫里,如今翰林院秦学士主持修史一事,上奏过缺人手,便补一个编修的职缺吧。”
去修史,好歹能远离政务。
皇帝点头:“如此也好,你去安排吧。这种事情下手不必太过刻板,心中要有数。”
皇帝离了桌案搁了笔,起手拍上他的肩:“明白了?”
“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