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早早地进宫拜见了皇后,这时已经回府有一会儿了,她坐在正座上,与二夫人共同接待前来拜会的各家夫人们,并收下那些络绎不绝送来的礼物,吩咐下人们分别入库,再一一回礼。秦思语带着小紫过来时,正好听见正屋客堂内一片热闹寒暄。“行了行了,你别跟我进去了,”秦思语打发小紫离开,“看这样子,到时候端茶递水有得你忙的,小心之后想走也走不掉。”小紫也不再说要跟着秦思语,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没了影。秦思语走进去,向认识的长辈们一一问候,最后乖巧地站在秦夫人身边,接受众人或客套或真诚的夸赞溢美之词。秦思语本来以为秦含娇还在睡着懒觉而没有露面,秦夫人问起来时,二夫人才解释说,秦含娇一大早就和熟识的小姐们约好出去玩去了。秦夫人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晌午,远近亲戚们都来了秦相府,秦相府内大办宴席招待客人。秦思语跟着秦夫人忙里忙乱之时,收到了太子殿下的帖子——请她去西武街的重鹤楼小聚。秦思语看完帖子,就准备回绝了这邀约,被秦夫人拦住:“之后府里也没什么你能帮得上的事情,你不妨带个丫鬟和那些年轻人去聚会儿吧,晚上早些回来就是。”秦思语自己惯用的丫鬟,院里已经已经一个不留地走光了,她只好回自己的小院里,略微给自己收拾了一下,让门房喊了个小轿,独自一人往重鹤楼晃晃悠悠而去。重鹤楼里装饰得很是富丽堂皇,秦思语拿着太子的帖子,直接被人引到最顶层的三楼。重鹤楼顶楼是四五间隔间,每一个仅容得下七八人的隔间,包下来几个时辰价格都十分不菲。秦思语走过一个隔间,那隔间的门洞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和三两个小姐坐一块儿的秦含娇,正捂着嘴娇笑个不停。旁边座上,刚进了瀚文堂当差的当朝文状元刘杂岚口沫横飞,不知道说些什么事情,说得格外慷慨激昂。秦思语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隔间的门,正奇怪门里怎么格外安静,才骤然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二皇子坐在窗边往楼下打望,露出半张侧脸来。“二皇子?怎么就你一个人?”秦思语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示意随侍在一旁的重鹤楼伙计给她倒杯花茶。“不然还有谁在,”二皇子回头瞧了她一眼,又往楼下看去,他说,“皇兄还跟着父皇在宫内应酬着呢。”秦思语捧起茶杯,问:“这次太子殿下都请了哪些人来?”二皇子头也不回地说:“这次不是我皇兄请你来的,是我父皇替他请的,就约了你一个人。但他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今天跟他一样忙,担心你来后见没人又走了,就让闲散着没事做的我先来陪客——只等皇兄待会儿一来,我就功成身退。”几次接触后,二皇子对秦思语说话愈发不客气,不知是觉得她软弱可欺,还是觉得与她略微熟络了些就没那么生分。秦思语察觉出其中的微妙之处,只觉莫名其妙,但也难得费心思猜想,直接忽略掉心底生出的被冒犯后的不适感,径自喝着重鹤楼特有的甜香花茶。她一早跟着秦夫人忙碌应酬到晌午,连午饭都只略微喝了点甜汤,这会儿喝了口花茶,又觉得肚饿,便让重鹤楼的伙计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百花饼不要太甜,少放些糖,酒酿糯肉团不要配甜酱,要辣酱,再要一碟松仁软糖……”伙计走后,隔间内又安静下来。秦思语生平最怕这种无言的尴尬氛围,于是走到窗边,问:“二皇子,你这么专心地看什么呢?”二皇子看着楼下的流人如织,应道:“平日里这整条街都十分冷清,今日热闹起来,我倒觉得有些不习惯。”“相比平时,二皇子更喜欢今天的西武街?”窗外,因千灯节而挂满了降价牌子的商铺里,客人正络绎往来不绝。秦思语不免后悔没带银钱出门,不然还能给自己挑选几样时兴的首饰。秦思语嗓音轻灵的一句话蓦地让二皇子心中一动,不由抬头望她一眼,正好撞在秦思语红艳艳的唇上。秦思语今日无论穿着还是打扮都十分素净,偏偏一张唇涂得格外红、格外艳,十分突兀且扎眼。二皇子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开,不自觉地又望了回去。有什么好看的?二皇子强迫自己望向窗外的西武正街,他说:“若哪一天,西武街能日日都这么热闹,那么从武国才称得上别国口中的‘繁华之国’。”“要让西武街热闹起来也容易,”秦思语心中惦记着首饰,随意地开口,“只消让这些商铺每日里都将店内货品卖得如今日这般便宜些就成,只怕他们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