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浅淡一笑,满是了然:“成了神仙也不一定逍遥吧?”
“你知道?”
“看沈前辈就明白了,一举一动势必要恪守严苛的法则。而你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气呼呼道:“灵药哪是我偷的,明明是硬塞我嘴里了。”
她指指被周词好生安放在架子上的松萝草说:“你可知这株女萝是谁?”
周词道:“是许姑娘么?”
“不愧是进士郎,一想就通。”
她跳下床,光脚跑去拿了过来,奇的是,松萝离了枝头始终苍翠不枯。
周词将她两只脚拽进怀里捂着,继续听她说:“神女早知我要历劫,便在十六年前用山上的一株女萝塑成我的模样送入清河镇许家。可她只是个t空壳,只等合适的时机将我安排进去,我们见到的许小满其实是那女萝的精魂。”
周词沉默良久,直到他的目光从飘动的薄纱帐子慢慢移动到小满脸上,恰好她也在看向自己。
“难道命数是任由上天摆弄的?”
“你觉出关窍了?”
“所以逆天改命或许并非……”
小满腾地坐起来,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饿不饿?”
周词一愣,小满抓起床头的衣裳往他肩上一披盖,眨眼就离了老宅,转而置身于一里外的湖水之上。
她手里拿着木浆慢悠悠将小船划至湖心,周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突如其来,平静地握住她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做凡人好还是神仙好。”
周词笑道:“我没做过神仙,不知道哪样好。”
她把船桨搁下,手心砰砰拍了拍舷板,水波震动数下,忽然从湖中蹦出条五六斤的大鱼跳进周词怀中。
周词按着大鱼,笑说,这不就挺好?小满摇摇头,她又随手生了把火,三两下将鱼烤熟递给周词,周词撇下几瓣鱼肉放到她嘴边,又说,有这样的本事还不好?
“不好,我好不了了。”她噘着嘴,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天朗气清,浮光耀眼,刺得人眼睛疼、鼻子酸。
她没有和周词说过,飞升成仙后她其实不再需要食物果腹,不惧暑热寒凉,也不必合眼睡觉,但她始终记得二人初去榕城,住山洞里的那一夜。周词告诉她做人的乐趣在于真实地活着,没有饥饿,就不明白饱腹后的畅快,不畏寒冷,就不懂温暖和煦的舒适,因为有生老病死,人和人之间的情义才弥足珍贵。
我已尝过这样珍贵的滋味,又怎么回得到不知饥寒,无所谓人心人情的日子呢?
周词见她不语,便不再开她的玩笑:“你是怕天规戒律?”
“不止……”小满无助地垂下头,她的眼里藏着阴霾,“我有三怕,一怕留恋凡间连累于你,二怕欺瞒文貍辜负神女信任,三怕不能恪尽仙职枉费凡人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