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金石相撞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虽尽是责怪之意,话里更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换了心境,平常刻意不去留意的,就这样直白的呈现在樊奕面前。樊奕的嘴角扬起,伸手搭上肩膀处将要挪开的手,只觉得那只手温热、有力,他侧过头,对上季兰殊诧异又惊喜的目光,轻声道谢:“多谢王爷。”又问他:“王爷今日回府这般迟,可是用过晚膳了?”难得见到樊奕这样温软的态度,季兰殊颇有些不敢置信,语气中都带上了小心翼翼,“今夜知府设宴,略用了些。倒是小樊,为何要在此处吹寒风?遇到为难之事了?”樊奕转头看向半空,笑道:“未曾,只是见这雪下得极美,忍不住想要观上一观。”他本就生得出色,这一笑,顾盼神飞,让季兰殊的心重重一跳,脚步微移,不动声色的靠近他几分,轻声道:“既然小樊喜欢,本王陪你一同观赏可好?”那双放在樊奕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怕大氅滑落,更像是极力忍住想要把眼前人拥进怀里的克制。樊奕自然感觉到了,他笑意加深,轻轻握住季兰殊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放开。转身面对季兰殊,漂亮的杏眼中眸光流转,他幽幽地道:“王爷,今晚夜色极美。”季兰殊闻言,先是想赞同一声,后明白樊奕所言,脑海中瞬间如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令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竟一时不能言语。待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却是看向亭中那已然空了的酒壶,心里又感到失落。小樊这是……又喝醉了?可他刚刚喊的确实是“王爷”,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季兰殊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静静看着他,见他只看着自己笑,心里暗叹一声,顺势环住他的肩,将他带回暖融融的亭中,道:“小樊可是醉了?我们先……”猝不及防的,未尽之语被带着酒气还有些冷的唇堵住,那唇一碰即离,还未等季兰殊反应过来,樊奕就退开,眼中满是笑意:“听闻王爷自小就聪颖,此时不作回应,是对奕已然无感了么?”“怎会?我自是心悦你的!”季兰殊急忙应道,心中因樊奕亲自己的举动而喜悦之极。他将人揽进怀中,贴着樊奕的耳边低语:“小樊,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又可知你在做什么?”不管樊奕是醉了还是没醉,他既然对自己说了这话,又作出此番姿态,季兰殊就当他想通了,不再给他退却的机会。即使明日樊奕清醒过来,想要反悔,他也断不能容许!樊奕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容,答非所问:“明日是除夕,除夕一过,你可愿与我一同迎接新岁?”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过去的,终将过去。季兰殊一愣,随即凤眼半眯,勉强按捺住心中欢喜,问道:“你决定好了?若是我答应了,可不准你失约。”樊奕点头,肯定的道:“奕并不是那等无心之人。”他话音一落,便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骤然紧了些,耳边一热,季兰殊竟然轻轻咬了他的耳朵一下,“可你之前,对我如此冷淡,为何如今……”为何如今变得这般快?快到让他欢喜之余,只觉得不可思议。季兰殊自小生在帝王家,见识过无数尔虞我诈,阴谋暗算。即使他被皇兄护着平安长大,却也被欺骗暗害过。他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好,凡事都要找出缘由,要将一切探查得明明白白才能安心。对于樊奕,他不知自己为何就非这个人不可,就像中了邪般,只认定了这个人。若是樊奕如旁人一般,贪图他的权势、钱财,即使心中喜爱,只怕也不会这样情根深种。他原本只想着既然是恩人之子,自己看顾一二便足以。偏生樊奕长得实在太合他的心意,品行坚韧,性格冷清却不孤傲,待人真诚。他承认自己动心了,只想着将人接到身边,不让樊奕太过于劳累、受苦。可樊奕就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视他为洪水猛兽,却对别人和颜悦色,这叫他如何忍得?!他并不后悔那一夜,他只后悔自己没能将人看好,让心尖上的人落入险境。这一年多来,在得知樊奕的下落后,他整顿王府,领了差事。他与宠爱着他的皇兄据理力争,即使伤了皇兄的心,他也半步不退,为樊奕争得王妃之位。同时还让皇兄答应自己,若是樊奕能力出众,定要重用于他。作为交换,他愿远离朝堂,彻底做个闲散王爷。皇兄当时震惊又晦暗的眼神,深深刺进他的心里,令他心中疼痛不已,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扛不住皇兄伤心谴责的眼神,一句“算了。”差点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