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退至漠南,这仗是打不起来了,那她也该离开凉州了。凉州那个地方,一旦在外面,她一张嘴巴就是满口沙子,令她整日都龟缩的帐中。虽然说以往也整日缩在府中打盹,但那都是风和日丽,花香袭袭的环境。所以,对于北狄的退兵,顾飞烟很是欢喜。
而另一厢,京城某些人很不高兴,不过对此却无可奈何。
顾清河看着端着甜汤发呆的女儿,目光慈祥而柔和。
“爹,您怎么来了。”顾飞烟收回凝滞在甜汤上的目光,笑得有些赧然。刚才那样子,估计傻得很。
看着偶尔犯傻的女儿,顾清河心中有些苦涩,这些年苦了她了。要不是自己,烟儿也不必这么小的年纪就接任顾氏家主。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无论心中是悲伤苦楚还是快乐欣喜脸上都只是淡然的浅笑,让顾清河心疼万分。
顾清河收回了思绪,笑道:“烟儿,北塞苦寒,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没什么的,爹。是我自己来这里的。”顾飞烟看着脸上虽带笑容,但眼神心疼的父亲。知道父亲又心生愧疚了。但她不知该怎样劝解他。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心向朝廷,而顾家迟早会与皇室起冲突,她不忍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便替父亲任了顾氏家主之位。
顾飞烟将手中的青瓷缠枝碗放于案上,起身走向顾清河,缓缓搂住顾清河的脖子:“爹,女儿很好,别担心。”
顾清河看着原本一点点高的女儿如今已长成一般大,这般优秀,心中满是骄傲,拍了拍顾飞烟的背:“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无论多大,还不都是爹的女儿嘛。”顾飞烟将搂于顾清河脖子上的手放开,抓住顾清河的胳膊摇了摇。
“烟儿,如今战事结束,你回京城吧。”顾清河这才说到正事。面色一忧,他怕是很难回京城了,不知明玉如何了。
说到正事,顾飞烟脸色一正,缓缓道:“京中赵思佶由御史大夫调任丞相兼太子太傅,田牧之由尚书左仆射升御史大夫。这次官职的调动看似平常,但是丞相之位是由赵思佶任,而非暂任,所以……”顾飞烟沉吟,不知如何开口。
顾清河摸了摸顾飞烟的头,一如顾飞烟幼年一般:“烟儿,没什么不好说的。为父为官二十载,什么风浪没见过。为父明白。只怕回京难矣。”语罢叹了口气,“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娘……”
知晓顾清河的担忧,顾飞烟头埋于顾清河怀中闷闷道:“没事的,我回到京中,会派人把娘送到爹处的。熙昭帝不会让顾氏长久掌握兵权的,是以,爹的任职诏书不日将会抵达凉州。爹为官素来严谨,熙昭帝只会平调,所以娘和爹在一起,不会受苦的。”爹和娘成亲二十载,从未脸红纷争过,相敬如宾,恩爱逾常,让顾飞烟羡慕不已。不觉又想到那妖孽,那妖孽只会让她抓狂不已,顾飞烟翻了个白眼。
正在池边凭栏的凤阙舒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估摸着又是那只小狐狸在腹诽他了,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做。凤阙舒看着假山之上的红枫,微微笑了起来,绝美的容颜绽放,惊起了几只落于藤蔓上的鸟雀。
“王爷。”王府管家沈远走进低声道。
凤阙舒转头,望向沈远:“陈伯,何事?”能让陈伯亲自通报的人或事,不多。
陈伯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凤阙舒:“回王爷,送信的人自称来自崇吾山九霄宫,说是奉剑圣圣渊之命,将此信送与王妃。王妃不在府中,老奴觉得既是崇吾山之人,定是很重要,王妃不在,所以将此信呈与王爷。”
凤阙舒接过信,轻轻一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诺。”沈远一躬身,转身离开。
信笺右角绘着刀剑交叉的银纹徽章,的确出自九霄宫。凤阙舒展开信,眼角流露出笑意,眸光转动,闪着难测的光芒。一片红枫飘落,凤阙舒伸出修长的两指夹住在半空之中飘摇的红枫,手微动,一道红影急闪而逝。池中央一片红枫悠悠飘荡,随水而动。
几日后,朝中派来传旨的使者快马而来,的确不出顾飞烟的意料,是关于顾清河的平调圣旨。顾清河任海琅总督,辖渤海琅琊两郡,官居正一品。
顾飞烟知晓圣旨内容之后,笑了笑,果然是这样。渤海郡琅琊郡都数延陵大郡,离沧浪郡又远。借此将父亲调离朝廷,削兵权,变相贬职。而所选郡虽富庶,明里是重用父亲,但是两郡郡守皆是熙昭帝亲信,变相架空了父亲的实权。不过平安就好,顾飞烟淡笑。
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顾飞烟摸着梨花木鸾纹椅,这个把月,大部分时间都与它相伴。是否告别父亲?还是不要了吧,离别是因为再次相逢,她不喜离别之时的悲凉。便在案上留了封信。至于君释旋,以后怕是再无交集,那又何必说再见。顾飞烟缓步走出大帐,手放唇边,一吹口哨,越影自远处奔来。顾飞烟跃上越影,一抖缰绳,越影若离弦之箭消失于夕阳之中。
来信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日更╭(╯3╰)╮
朱红色的大门,门上六十三颗铜钉锃亮,铺首上椒图狰狞,口中衔着铜环。顾飞烟刚准备拉住铜环,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是陈伯。
“王妃,您回来了。”陈远看到门外的顾飞烟,神色有些激动,“老奴这就去禀报王爷。”
“不用通报了,我自己去叫好了。”顾飞烟抬手阻止了陈伯。
“哎,王妃,您快去吧,王爷在天麟殿呢。”陈远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