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幸见证并亲身体验这一纪念性场景的人并不承他的情。
席乐先是攥紧了双拳,几秒后松开,然后又攥紧,再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期间一言不发。
杜念难得有些沉不住气。
其实要是席乐真得跳起来发一顿火,或像之前对他那样大哭大闹一场也都在他的预料范围内,可他这么默不作声地杜念就有点吃不透了。
到底该哄还是不该哄?该哄的话怎么哄?
难道要昧着良心说“没关系,虽然你爹没太考虑过你的死活,但他还是爱你的”这种屁话吗?这听起来甚至不能算安慰,更像是来煽风点火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说什么?说“其实你爹根本不在乎你,只要席音好好地把席家的‘手艺’传承下去,你这个双胞胎弟|弟怎么样都无所谓”?杜念觉得自己即便有时候的确很不是东西,但也没有这么不是东西。
所以……怎么办?
杜念虽然曾经对吴一说他相信席乐在知道真相后能够挺过去,但是挺过去的方式有很多种,是云淡风轻有如闲庭漫步,还是掉一层皮甚至割肉见骨,这区别还蛮大的。
不管表面上装出多么稳如泰山的样子,一想到面前这个被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孩子正在承受着煎熬,杜念就觉得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地,让人心里发慌。
“乐乐……”杜念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把椅子踢到后边去,自己收回一条腿避开那个尴尬的姿势,从侧面抱住席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还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像在哄小孩儿睡觉。
席乐肩膀稍微动了动,片刻后抬起头皱着眉头望向他:“你干嘛?”
“安慰你啊。”杜念心说这不明摆着么。
可是席乐却将他轻轻推开了,自己也站起身踱步到窗台边上,背对着杜念,声调平稳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怪不得你之前总要提起我十八岁的生日,原来背后还藏着这一层。”
杜念被他反常的淡定弄得一愣,过了两秒才应道:“是啊,就是明天了。”
“也就是说,我爸之前所设置的那层保护到明天为止就不再起作用了是么。”席乐喃喃地说,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沿上滑动,直到被人轻轻握|住,又朝他手心里塞了个颇为小巧的物件儿,那种冰冷坚|硬的触感甫一传来就让席乐心头一颤。
“不起作用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在么。”杜念塞完了东西就毫不避嫌地伸手环在席乐腰间,嘴唇几乎快要贴到人家耳朵上去。
他说话时带出的湿热气息一钻进来席乐就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头皮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腰腹那里不知怎的又有一种说酸不酸、说软不软的感觉,他便使劲握紧了手中那块凉凉的东西,深深吸气,努力将一身鸡皮疙瘩都压了下去。
“这是……”待平复了这种奇怪的生理反应后席乐才抬起手,把杜念给他的硬疙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竟然是一把不到成年人手掌大小的手|枪。
席乐对这方面懂得多,目光一落上去就立时被这极其精巧的设计和构造给吸引住了,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阵儿才难以置信地问:“这难道是……dellr?”
杜念笑笑点头:“就知道你识货,用来当生日礼物,喜欢么?”
席乐扭过头呆愣地看看他,然后又转回来,极轻地嗯了一声。
历史上,曾经有位特别著名的总统就是被这把可以藏匿于掌心之中的袖珍手|枪给暗杀致死的,因此这枪的名字也随着这起事件被人所铭记。
席乐从小就爱玩枪,一直都想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枪可以让他随身佩戴,但是显然家里人不会同意,连杜念当时都是坚决反对,没想到今天他竟会亲自送给他一把dellr。
“……明天开始,会很危险吗?”席乐已经猜到了杜念送他枪的目的。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杜念说得轻松,可是席乐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就觉得这话没多少可信度。
他轻轻拨弄着枪上的扳机,弄出哒哒的响声,“杜念,你实话告诉我,你带我来伊洛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别说是为了找出席音,这理由我现在不信。”
杜念眯了眯眼:“你觉得会是什么?”
席乐:“我猜你是故意带我离开辛阜,故意赶在我十八岁生日的这个时间点上,怕我留在那里会有危险对么?”
杜念眉梢一挑,搂住他的腰轻轻一转,让两个人变成面对面地站着,四束目光汇聚成两道平行线,专注地看进对方眼底。
“乐乐,你忽然说我的好让我很不习惯啊。”杜念笑出一脸浮夸的荡漾。
“别蹬鼻子上脸。”席乐反射性地堵他一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席音”了,也不再是那个对“抛弃了自己”的人感到万分绝望和愤怒的“前席乐”,他似乎并没有继续对杜念冷言冷语的理由。
可是这样的态度,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
而趁他微微愣神的工夫,杜念已经笑眯眯地贴到他面前,两人鼻尖就快要挨到一起去,席乐猛一回神想往后撤,可头刚一动就碰到了杜念撑在他脑后的“黑手”,这只“黑手”的主人还笑得越发邪性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不用改回去,我也习惯被你横眉冷对了。”杜念说时又将席乐的头朝自己按了按,这下鼻尖是真挨上了,连嘴唇都只差那么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距离,席乐不禁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有病……”他颇为小心地躲过杜念近在咫尺的脸,侧过头有些艰难地开口,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加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