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绿看了眼他的侧脸,没怎么犹豫就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汽车启动,驶入滚滚车流。车窗关闭,嘈杂喧闹都被屏蔽在外。车内干净整洁,毫无装饰,静得落针可闻。时绿没问许宿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宿野也没问她为什么站在路边等车。他们谁都没开口。等红灯的时候,时绿莫名回想起了盒子里那封情书。那是高三的时候,时绿跟许宿野暧昧不清了好一阵,情侣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但一直没确定关系,因为时绿不愿意。经常有人给许宿野送情书,他从来不接。可那天,时绿眼睁睁看着,他收下了一个女生的情书。时绿恨得暗自咬牙,却放不下身段主动向他说起这件事。晚自习放学后,时绿假装在收拾东西,硬是留到了最后一个走。之后,她走去许宿野位置旁边,蹲下-身子,从他的桌洞里,把那封情书拿了出来。她一边在心里骂许宿野,一边把情书撕得粉碎。“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时绿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她转回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被宽松校服裤包裹的,笔直的长腿。顺着腿往上,逐渐对上许宿野沉静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现在已经是晚修下课后的时间,学生都走光了,整栋教学楼空荡荡的。教室里一片静默,除了时绿急促的呼吸声以外,什么声响都没有,连空气都静止不动。日光灯冰冷,毫无温度,有那么一瞬间,时绿觉得,这里像是废弃的太平间。而许宿野深不见底的眼神,比死人还渗人。时绿一阵脸热,强自镇定地起身,下巴微抬,想做出惯常的高傲模样,底气却不足,“你管我。”“你撕的东西是我的。”许宿野平静地阐述事实。时绿先是有些尴尬心虚,而后想起自己撕的是别人送给他的情书,就别过脸,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问:“谁让你接受的?”许宿野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语却像是带着刺,“你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见时绿闪躲,他忽然伸出手,虎口死死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气息不稳地重复了一遍,“时绿,你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时绿后退,后腰却抵上了他的桌子,传来一阵钝痛,退无可退。空寂场景本身带来的恐惧,还有许宿野突如其来的反常,都让时绿感到不安。现在回忆起这个场景,时绿才发觉,从那个时候起,许宿野就已经变得很不对劲了。像个偏执的变态。当时,时绿心里生了怯,出口的话就带上了几分妥协。“不就是一封情书,大不了我赔你。”许宿野松开对她下巴的钳制,细嫩白皙的皮肤上,鲜红的指印格外刺眼,他却毫无怜惜,喉间发出冰冷锋利的声音:“写。”“什么?”“情书,现在写。”时绿被他的话语激怒,赌气似的坐在他位置上,从他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写就写。”她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于是就拿出手机,随便搜了两行情话,抄在纸上。许宿野站在旁边,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抄写,唇线抿直,一言不发。写完,时绿把纸随意对折,交给他。许宿野当着她的面打开。时绿头一次写“情书”,虽然句子是抄的,但多少有些不自在,就低头看自己脚尖。“宇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发生过的,你未做过的事情,未出口的话,其实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所以当我隔着光阴说上一句我爱你,其实在纯净辽远的宇宙中,我早已说过千千万万遍。”看到这行字,许宿野扯了扯唇角,有些冷嘲,只给出了两个字的回应:“骗人。”她从没说过这句话。就算宇宙再重复无数次,她也绝不会对他说这句话。时绿更觉得脸上发燥,抬脚踢了下桌子腿,“觉得我写得不好,你自己写啊。”许宿野竟然真的提笔,当着她的面,写了“回信”。这封情书只有一句话,字体却不同于她的随意,他写得认真,黑色的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时绿当时没看懂这句话,也没想过去查,后来就渐渐忘了。时隔七年,通过后视镜看着神情冷漠的许宿野,想起那天晚自习逼她写情书的少年,时绿忽然很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刚把开头的五十三年输入进去,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