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美丽而特别的女人,即使只是曾经短暂地出现在他生命里,他无缘拥有,也足够让他心生感激。仿佛在最炙烫的夏天,独自一人走在山间田野,热到满头冒汗时,远远看到一位少女坐在果树枝桠上。果子看上去饱满清甜,裙摆下,少女纤细瓷白的腿在空中轻轻荡着。正欲走近,却发现自己和她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所有想法都只能遗憾地放下。“姐,我先回去了。”“嗯。”云六寒发觉自己距离少女实在太远,只好遗憾放弃。他却不知,有人会情愿跋山涉水,历经十二年的辛苦,终于虔诚地匍匐在少女脚下。礼堂里渐渐空下来,等所有人都走了,时绿站起身,默默离开。她今天跟云六寒说的话是,她的猎物跑了,想利用他演场戏,逼猎物回来。他会回来的。仰望晚上,时绿约上云三冬,去清吧喝酒。这里的音乐舒缓,灯光暗且暖,时绿神情懒散,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跟云三冬说了。“阿冬,今天的事,可能多少会伤到你弟弟的心,我忘了跟他说声抱歉。”云三冬笑着摆摆手,完全没放在心上,“没事,这才到哪啊,你一没骗钱,二没骗色,他的少男心没那么脆弱的。”“不过我有点担心……”“担心什么?”时绿抿了口酒,这家清吧的酒味道偏淡,有种清甜的果香,没有上次喝的酒那么烈。云三冬的食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敲,犹豫着说:“万一你前男友气性大,见你找了新人,他立刻也找新女友怎么办?”“他那个人啊,认真到钻牛角尖的地步,不会在跟前女友藕断丝连的情况下,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时绿说得异常笃定。“万一呢?”“十二年都没有万一,现在也不会有。”说完,就见云三冬惊讶地张大嘴巴,“十二年?”时绿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告诉云三冬似乎也没什么。时绿沉默一会儿,缓了缓心神,轻声开口:“嗯,十二年,从初一到现在。”“那你们分手的时候,都在一起八年了啊。”“没有八年,”时绿摇摇头,“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没在谈恋爱,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云三冬觉察出,她和前男友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复杂,试探询问:“那你愿意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吗?”“可以。”时绿今天晚上,难得有了倾诉欲。她讲得很细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跟许宿野纠缠了那么多年,发生过的事情数都数不清,说又能说出来几分呢。等时绿停下,云三冬问:“帽帽,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改编成漫画吗?”时绿出神地凝望着桌上的某个点,“这个故事有改编的价值吗?我觉得很烂俗。”“哪里烂俗?明明很特别啊。”“你随意。”许是前半个多小时说了太多话,时绿后面就不怎么开口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临走的时候,她问云三冬:“阿冬,如果让你给这个故事起名字的话,你会起什么?”云三冬脱口而出:“《驯化》。我听完,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这个词。”时绿瞳孔收缩,瞬间无言,僵在原地。驯化。在这十二年里,她驯化了许宿野,让他变得听话而顺从。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许宿野驯化了呢。“很合适。”时绿扯了扯唇,有些自嘲。只有这种代表了扭曲关系的词,才能把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纠葛精准地描述出来。-走出电梯,细细的鞋跟砸响地面,走廊的声控灯顿时亮起。眼前的黑暗消失,家门口,时绿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许宿野。他斜倚着侧边的墙,身形高大瘦削,不知道等了多久。时绿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抬头,微微垂着眼,鼻梁挺直,淡红的唇没有弧度。冷白的光落在他身上,在身后的墙上,打出薄薄的一层影子。时绿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挑了下眉,开门回家。她不知道许宿野会在门外等多久,也并不在意。从猫眼里,偷偷看别人有没有走这样的事情,时绿做不出来。她毫无自己又一次玩弄了别人感情的自觉,回到家,去泡了个澡,听了会儿音乐就休息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许宿野已经不在了。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发现他站在门口等着,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碍于尊严,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