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车上坐的可是大宋福仪公主,未来的辽阳郡王妃,瞎了你们的狗眼也敢拦人!”
车上之人果然是那位北上和亲公主,而辽阳郡王正是她所被赐婚的定南王颜泰康之孙颜寿。
可守城门那将领却并不买账,甚至不怀好意的调笑道:“大宋公主有何稀罕,早些年洗衣院军妓营中连皇后妃子也有大把!定南王有令,今夜就算一只老鸹也不能飞出燕京!”
“你放肆——”
“锦书不得无礼。”
一道柔柔的声音打断了锦书的娇叱,只听门板被打开,那道声音慢条斯理继续道:
“吾乃是得定南王世子爷亲口允许,去城外白云庵吃斋礼佛,以待一月后大婚之期,此乃小王爷贴身令牌,将军如若不信,可立即派人前去询问,吾便在此等候。只是想必将军知晓,此时小王爷正公务繁忙,若是坏了大事,惹得小王爷不快,将军便自行承担后果罢。”
那将领闻言犹豫,他乃是定南王亲信,自然知晓近日里国宾馆被暴雪压塌,这南朝公主终是入住了定南王府,名为辽阳郡王未婚妻,实则已被小王爷颜珲所占,甚得宠幸。在这风口浪头,兵荒马乱,难保颜珲不会怜香惜玉,特地放这公主出城避险。
眼见那令牌确实为真,将领斟酌片刻,为稳妥起见,还是叫手下将马车内检点一遍。
锦书在旁佯做娇嗔抱怨,福仪坦然以待宠辱不惊,阿英在暗格内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暗格设计的巧妙隐蔽,士兵并未发现,那将领见车上确实只有福仪主仆之人,无甚可疑之处后,下令放行。
随着厚重城门开启的刺耳声响,车轮滚动,马蹄踢踏,阿英等人终是成功逃离了这座被漫长严冬笼罩着的巍峨城池。
出了燕京,马车一路向南疾驰而去,两柱香后已至城外十里亭,那里有一队人马已等候多时了。
车板翻开,阿英重见天日,第一个映入眼帘之人便是许久未见的卓航。
“姑娘,你受苦了”
卓航神情激动,似悲似喜。
而阿英亦是颇为动容,苦笑了一下:“航二哥言而有信,果然带人前来接应于我。”
只不过造化弄人,从中秋到上元,整整迟了五个月。
随卓航前来的还有十八人,个个都是碧波寨好手。赵韧被抬上准备好的马车,救必应也坐了上去,众人跨上骏马,便要连夜赶路,忽有一道声音自身后匆匆唤道:
“谢大人请留步。”
阿英闻言回首,只见那福仪公主掀起马车的厚重毡帘,向这厢望来。
福仪公主赵玲玲,乃是大宋官家赵淮嫡女,才貌双全,名动临安,她游园随口做的诗词,转眼就在王孙贵胄间传颂,她新梳的发髻、饰头的珠冠,一夜之间世家贵女纷纷效仿,坊间一直都津津乐道,究竟谁家的儿郎有幸娶得这位公主。
曾有传闻官家属意武威候府裴家四郎,可随着裴昀定亲卓将军之女,而后北伐开战,此事便不了了之。事过境迁,时隔多年,阿英终于得见了这位昔年宋室皇家最尊贵美丽的公主,却未曾料到是此地此时,此情此景。
周遭新雪映月,亮如白昼,赵玲玲一身雀金裘披,珠翠头面,花容月貌犹在,可纵使浓妆艳抹,仍掩盖不了脂粉下的苍白憔悴。她眉宇之间隐忍着凄楚之色,不顾礼数的探出大半个身子,切切望向谢岑。
谢岑打马上前,倾身开口,语气温柔而平淡:
“公主有何吩咐?”
赵玲玲痴痴凝视了他许久,仿佛要将这张脸深切刻进脑海中,轻声道:
“谢郎,此日一别,便是海枯石烂,后会无期了。”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中的缠绵情意,而谢岑只是微微颔首,温和回道:
“今后公主独在异乡,希自珍慰。”
赵玲玲凄苦一笑,喃喃道:“其实我知晓,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于我而已。可能得你这一程千里相送,三月不离相伴,我已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当初被父皇一朝下旨和亲,她只觉晴天霹雳,天塌地陷,与其嫁去那塞北苦寒之地,做燕人妻妾玩物,她宁愿一死了之。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天可怜见,谢岑出现了。
清明韩园踏青时,她遇见了那风流俊美的多情公子,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他是何等英俊倜傥,何等才情满腹,何等善解人意,又何等飘忽不定,她一朝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北上之期迫在眉睫,她仍是贪恋这一时一刻的温暖慰籍,私心里盼望着与他的别离来得晚一些。辗转反侧许多个日夜,她终于鼓起勇气派宫婢送信,问他可愿做和亲使送她北上,没想到他竟毫不犹豫允诺下来,她当即欣喜若狂,一时间只觉得那北地未知的风霜雪雨,似乎都不再可怖。
这些时日以来,她也渐渐发觉到他在暗中布局行事,也许他一开始接近她便是别有所图。她几次想要询问,可望着那双盛满吴门烟水的温润眼眸,到嘴边的话,却终究是咽了下去。
她不在意那个答案,亦或是害怕知晓那个答案,时至今日,都不重要了。她与他本就有缘无分,况且她已被迫委身颜珲,残花败柳之躯,再也配他不上,能得他最后这片刻温存,已是够了。
赵玲玲泪盈于睫,却舍不得眨眼,最后一次向谢岑告别道:
“谢郎,保重,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你。”
谢岑亦低声道:“公主保重。”
眼见马车调转,赵玲玲仍倚在车门边切切回望,阿英一急,纵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