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泽宇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还真跟狗啃了似的,那你得赔点什么吧?”
“行行行,赔您什么都行。”我脑中迅速结算我的银行存款余额。
“赔我根烟吧,刚才没抽上。”
我连忙把自己的一包烟都塞到他手里,“都给你,都给你。”知道今天见白莲花,我特意买了一盒万宝路爆珠充场面的。
“那我可全要了。”这回他自己把烟点燃,长长地把烟吐出来,“烦死了,哪儿哪儿都不让抽烟。”
天有点热,他就默默地站着,对着门口的红墙,发会儿呆。他发呆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我发呆看上去像是等外卖。
“呃,你化妆师是彭松啊。”我没话找话说,昨儿彭松给我说来着,今天要来给郝泽宇做造型。
“彭老板?你也干化妆的?”
我继续摸,不用摸了,手里还攥着一张名片,刚才想递给白莲花的,攥了40多分钟呢。
他低头念,“福子,这名字好记嘿。”他又笑,“哎,我也没名片。”他把烟头扔掉,烟头撞向墙壁,零星地散出一个火花。他又甩甩手里的名片,给我一个笑脸,“我先撤了,回见。”
“等等!”我大吼一声。
郝泽宇诧异地回头,又笑了。真是,怎么那么爱笑呢。
他说:“我头发没事啦,你不用担心。放心吧,没人会知道,这是咱俩之间的小秘密。”
“不是,我想说,你左眼角有颗眼屎……”郝泽宇自己弄了一下眼角,自嘲地笑了一下,“早晨没洗脸,哎。”他摆摆手,走了。
留下了被笑晕了的我。我跟郝泽宇之间竟然有一个小秘密了。福子啊福子,你上辈子一定是花千骨。
〔六〕
我在一个小化妆间找到彭老板,他正跟一个疑似男性的生物咬耳朵呢。
我气壮山河大吼一声,“公众场合,不要亲嘴儿!”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彭松大腿上,“又换男朋友啦!”
彭松把我推到一边,“你也不看人家是谁,就让我把他娶了。”
我以大姑姐看弟妹的心态——啊,我应该不是大姨子吧,我家彭松这么攻——定睛一看,我“弟妹”就是白莲花的经纪人。我顿时娘家人上身,以招待熟客的方式假装亲昵地拍打我“弟妹”,“哎呀,亲爱的,是你,我一进屋还想,哪儿来的大美人啊。”
白莲花的经纪人赶紧推我手,“别拍了,打死我了。”
彭松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跟他说,“我就跟你说吧,她没眼力见儿。”
“侮辱我!你可以说我没智商没人品没底线没贞洁,但不能说我没眼力见儿!”
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打牌你自摸,领导讲话你唠嗑,领导喝水你刹车……您要是这种主儿,甭在姆们圈儿混!对时尚杂志编辑来说,有名就是祖宗,有钱就是大爷,有权就是领导,谁都惹不起,媛媛姐都混得有头有脸呢,现在一见明星不也跟丫鬟一样跪舔吗!
我怒斥彭松:“你回东吉祥胡同打听打听,我这家族遗传的高情商,东城区有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我没眼力见儿,新鲜!我不就是进来没认出我大宝贝儿嘛,你也不能这么人身攻击吧。”
白莲花的经纪人听我这么一说,朝彭松点头,“就是个榆木脑袋,现在我看出来了。”
他说:“彭松知道你采访我们花姐,提前跟我打招呼,说你没眼力见儿,让我多照顾点儿,我心说能有多没眼力见儿,结果你一上来直接说她那电影,叫什么来着?”
“《谈恋爱不如跳舞》,怎么了?”
“你拿肚脐眼看电影啊,多少年前的电影了,花姐在里面还是原装脸,那脸大的,搁二环,西直门都不堵车了,她百度百科都不放这个电影,生怕触脸生情。你倒好,眼巴巴地非要触这霉头?”
“我哪儿知道啊,我想让她知道,为了采访她,我把那么冷门的电影都撸了一遍,我是个懂行的人!我要知道这茬儿,我提这个干嘛啊,我找抽啊!”
“开始我还以为你成心让花姐难堪,要是一般人,人家不鸟你,早撤了,你跟一个电线杆子杵在儿,一点也不嫌自己碍眼,我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没心眼的二皮脸,我好心给你使眼色让你出去,你倒好,也不看花姐忙着,上杆子还要采访,胖姐姐,你在遭人嫌方面还真是挺有建树的。”
此刻的我,很想破罐子破摔,挥舞着上衣奔跑在大郊亭刚修好的高架桥上。身边的车慢下来,即使摇下车窗的是心爱的章子怡出面劝我,我也要奔向苍茫的天涯。
为啥呢?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你觉得自己是王菲再世,参加《中国好声音》,愣是没人转身,唱完后发现仨导师七窍流血晕过去了,身子骨强健的那姐劝你别唱歌了,也许在哭丧界能号成天后。
你穿越到清朝后宫,本以为能当皇后,后来发现自己资质欠佳,只能当宫女,就是当宫女也当不了崔槿汐,第二集就直接被华妃给干死了——咦,电视剧里被淹死那倒霉宫女好像也叫福子,太棒了。
这么多年,我误会自己多有眼力见儿,多会察言观色。但残酷的事实终于让我知道,我是误会自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