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池避开给黎钰时细致地描述余添景被人带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鬼模样,怕黎钰时再回头看眼前这个人,犯了心病。那几乎就是个死人了,竟还留有一口气。大抵是他脑海中强烈的求生欲望迭起,他自己救了自己。莞尔,瞿清池说出了黎钰时此刻的心声,“这小子啊,命不该绝。”“先生,他还能用刀吗?”若他不能用刀可就彻底没用了,冒着大风险带回来一个废物,得不偿失啊。黎钰时会很干脆地再把他扔回去,任他自生自灭。瞿清池直言,“这个,要看情况了。从前的牢狱之灾,已给他留下了沉疴旧疾。他伤势很重,身上都是伤,每次换药得从头敷到脚。两条小腿腿骨断裂又接上。像你刚才问的,先要看他人能不能活下来,再看最后恢复得怎么样。”黎钰时随瞿清池转身去屏风外桌边坐下,话音没有起伏地道,“他若是醒了再拿不起刀来,一样是个死。”“小丫头。”瞿清池一笑,“人也带回来了,救也救了,你自会保他。可对?”就算黎钰时不会反手再将他置之死地,一个亡命之徒,“已死”之人的日子能好过吗?半晌,黎钰时点头,保不保要看他还能不能回到最好的状态,“起码,不会动他。”瞿清池笑而不语。黎钰时换个话题,“先生可知,近来朝中官员府内铃铛失窃之事?”“嗯。”瞿清池已有所耳闻,提起自己尤为熟悉热忱的事来,神采飞扬,“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江湖传言,都还记得吧。其中有关于一个人的,他是一名怪盗,江湖人称他无影。择每月初十之日行盗,凡出手从不失手。”“在心甘情愿为他所得的物品上留下一个“愿”字,付出等值的代价,能与他交换一个心愿。”“不过得此称号的这位老前辈携妻归隐,距今已有五十七年没有出过山了。若真是他,他脾气古怪,朋友一个没有,人如其名那般来去无影,异常神秘。”“便是我也未曾有与他相见相识的缘分。还有人说他嗜赌。不知是真是假,了解寥寥知之甚少,用我带人去查探一番吗?”思索片刻,黎钰时摇头,“不必。我自己来想办法,想个办法和这位前辈见一面,事成最好不成便罢。倒是要先生费心帮我查查,半块虎符的去向…”一炷香功夫过,黎钰时照常独自一人下楼,免于以瞿清池的身份引人注目。回归男子角色,大步迈开,略有失神。将要走出大堂之时,却被一人抓住肩膀制止步伐,那人压低声音,凑在她身侧,“小哥,跟你打听点事儿。”同时间不着痕迹地向黎钰时手里塞了一块碎银,黎钰时对自己现在市井小民的定位认知非常清晰,她不想惹麻烦。于是她忙握住这块银子迅速放进袖子里,并送上一张灿烂的笑脸,以表示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用男声道,“欸,您说您说…”得,您别说了。黎钰时仍是笑着并未有异,但是下一个“您说”愣是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这位大爷似得坐在近处桌前,大爷似得上下打量自己的,不正是那位而今仍住在使者驿馆的毂国二皇子—肖云乐的弟弟,肖靖泽。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肖靖泽怎么在这里,这哥们儿要跟自己打听什么?好死不死,那人摁着黎钰时肩膀把她摁到肖靖泽对面坐下,与黎钰时同坐一边,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水,让外人看来不过是好友谈心,只道寻常。他给肖靖泽递个眼神,问黎钰时,“这个,我就是问问,就是有点好奇,你可别多心哈。你知不知道,这京都里的官把人给…啊不是,斩杀了犯人之后,是会把人嗯…扔到哪里去啊?”在这,找人打听犯人死后的去向…奉仙楼,梁京第一的大酒楼。客流量大,上至皇朝贵胄,下至老弱妇孺。人来人往,人多嘴杂。消息来源广且信息庞杂。同一件事,也是各人有各人的说法。那要说来这里打探消息,倒也算是极快速且可取之法。单说别人打听类似这种事,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但多半目的不纯。但是有肖靖泽在这里,亲自来这。又有昨日余添景行踪暴露,遭官兵追杀,其后在城外仅凭一人之力对敌众人,而今行踪再次成谜一事。他应当是为余添景而来。即便这会儿再来属实是有些晚了。活没见人,死要见尸。黎钰时握着茶盏杯身,预料他们本意并非所问,但也有问有答,“里面大多都是当地人,有儿有女有爹有娘的,家里给收·尸了呗。那有的老娘哭得哟,你说好好的一个大人,干什么不好去偷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