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那种彻骨的恨意就像根刺一样扎在肉里扎在心里。为母亲,为那个人也是为自己。但是直到现在,黎钰时竟然无从溯源,没有头绪,心中满是茫然无措…“皇嫂?”一人走近,“是皇嫂吗?”快速收敛思绪,黎钰时转身与他相对。给来人一看,正是一副薄醉迷蒙的模样,“…是三殿下啊。宴席未散,我头晕不适出来透透气。您怎么出来了?”檀麒打了个哈哈,“那个…人有三急…”黎钰时瞬时了然,眨眨眼点了点头。檀麒呢,皇后嫡出。家族辈分里,该称黎钰时一声姐姐。如今,唤她作皇嫂。绕到黎钰时身后,仰头看着这处宫殿,讶然问道,“春华秋实人须止步。皇嫂怎么一个人走到这边来了?”黎钰时侧过头,看着他侧面,重复,“头晕么,神智不清。”他落后黎钰时一步,“夜深天黑,我送皇嫂回去吧。”黎钰时晃到这边来,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隐晦心事。可檀麒的“人有三急”,急到这里来,属实走得有些远了。黎钰时慢慢走在前,身后的脚步笃笃声叩在她耳边。欲打破这沉默氛围,黎钰时想了想,“孛尔科齐天神…三殿下,我从未听说过,这是毂国百姓的何种信仰吗?”檀麒踩过一根树枝,咯吱断裂声,“唔…孛尔科齐天神的女儿,意为我主的恩赐。是会带来福运的贵人。”答道,“如此。”盛夏夜,白日里火球在空中烧灼带来的闷热气息消散,人在室外走走可以轻松许多,甚至还有阵阵夜风吹来。皇宫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人声喧哗。皇宫外,远远望去,黑暗之中的两扇城门之上,似乎伶仃挂着什么。它并没有动,亦不知自何时何处来,像一片半掉不掉的枯枝败叶,突兀,又死气沉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挂在这儿,瘆人得紧。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出现此情此景,连守门的众士兵都未曾及时发觉。直到一只夜猫惊叫,叫醒了四周静谧夜色。守门士兵为最先一位离席的官员马车打开城门,车轱辘在石板上缓缓轧过。将要关门之时,其中有一人瞥见地上一片诡异深色,与四周颜色实在违和,一瞧便知。黑夜无光处深色是水。城门上方有大片遮挡,遮阳挡雨过人,完全不必怀疑是自头顶上来。他头也不抬地看着那里,心道哪里来的水洼?这守门士兵一手扶着城门,一手指着那处,与另一位道,“先别关。刘哥刘哥,你看那儿,一片黑黢黢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未待走近,面色骤变,这气味不对!是…是血!!是人血还是?刘哥心下骇然,各种猜测野马般在脑海里奔驰而过,圆睁双目,腰身佝偻,手脚开始不能自主的细细发颤,抬头向上看去,就在头顶高处那并不完整的,形状怪异的…赫然是一具已经没有了四肢的,人的尸体!失魂惊叫划破这墨色浓重,月色清冷的夜空。一只夜猫在这里若无其事地晃了几圈,好像在说:呐,早告诉过你咯。而后悠然走过,隐入黑夜。夺命即使是见过人的……即使是见过人的死状的,也未必接受得了毫无心理准备就看到这样的死人。大理寺得到皇帝口谕,派人来连夜将尸体拉走,守门的士兵有几个答复提问时魂不守舍,语无伦次。大理寺的人为进行深入调查,将人一并带走了。死去这位不是梁朝的哪位地位显赫的官员也并非后宫之人,甚至连梁朝人都不是,而是那远方来客。毂国一行人今日才抵达梁朝京都,便有人遭了这样的横祸,不免引起人心惶惶。梁朝这边如何安抚还是其次,彻查真相找出凶手加以严惩,好好给个交代,刻不容缓。此人死状极惨,确实恐怖。四肢被齐根整齐地切去不知所踪,只余头部和躯干,脖子被两指粗的麻绳缠缚几圈,经仵作验尸后证实,是为便于将残尸悬挂在城门顶上,属致命伤之一。门洞顶都是大块巨石,软硬程度不一,但都不是能够轻易钉穿的,非是清奇的脑回路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展示尸体。凶手将一只钩爪勾在城垛上,钩爪尾部连着麻绳,而后将一枚顶端弯折成手腕粗圆弧状的一指粗长钉,牢牢钉进城门洞顶的巨石里,麻绳在圆弧里穿过,悬挂着尸体。凶手这么做,是在黑暗中暂时地藏匿尸体,为拖延有人发现尸体的时间是一定的。这也在某种意义上佐证了凶手或帮凶有武功傍身且体力佳,不然不会在当时众多眼睛和耳朵里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