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不欢而散的谈话,没有让王怡馨与陈遂意疏远,反而王怡馨变得更加黏陈遂意了。陈遂意在学校唯一能独处的时间,只剩下了呆在绿化地里的短短几十分钟。事实上,陈遂意不太习惯与另一个人如此亲密。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清欢,她们两个人也不会像连体婴一样共进共出。可是王怡馨已经夸张到,陈遂意只是去办公室交一下作业本,王怡馨也会跟在陈遂意后面让她等等。在王怡馨的严防死守之下,尤盼也察觉到了她若有若无的敌意。但尤盼不在乎。从小到大,王怡馨不是第一个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女生。尤盼依旧我行我素,还是会在早自习的时候挠挠陈遂意的后背,让她把作业借给自己看一眼;也会时不时地溜到校外,给陈遂意带点校门口的小吃饮品;还会在体育课发起邀请,问陈遂意要不要和她一起玩玩篮球。对尤盼而言,唯一的遗憾的在于,再也没有和陈遂意共享一副耳机,一起听beyond的歌曲。随着尤盼想要与陈遂意亲近的意图愈发明显,王怡馨也变得越发焦躁。哪怕陈遂意明确说过不喜欢她对自己的交友指手画脚,王怡馨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劝陈遂意,离尤盼远一点,甚至明里暗里阻挠着陈遂意与尤盼接近。陈遂意无法理解王怡馨的心理。但她还是尽可能地迁就着王怡馨,因为这是她来鹿南以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陈遂意也很珍惜。可是陈遂意心里清楚,随着王怡馨的行为越来越没有边界感,总有一天,她会忍无可忍,撕破这刻意维护的平静。她只是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难得的一个晚休,吃完晚饭以后王怡馨竟不知去往了何处。直到陈遂意从绿化地回到教室,王怡馨仍然不见踪影。陈遂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距离晚读不到十分钟,王怡馨怎么会还没有回来。但这种疑惑没来得及持续很久,因为生劳委员很快找上了她:“陈遂意,今天你和王怡馨值日,你们怎么连垃圾都没倒?”坐在位置上的陈遂意很懵。没人告诉她值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一茬。显然生劳委员也读懂了她的迷茫,不悦地拧眉,指着黑板左下角:“那里写了每日值日生,你难道不会看吗?”陈遂意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真看到了写得非常迷你的名字。其中一个便是陈遂意。“行了,你们赶紧的吧。学生会晚读就要来检查,你简单扫一下,赶紧把那桶垃圾处理了。”陈遂意自知理亏,乖乖点头,起身向扫帚走去。因为赶时间,陈遂意扫得很粗略,其他同学都很理解,也没说什么,偏偏扫到苏温琪位置时,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怎么,年级第一扫地就可以这么敷衍了?”陈遂意不想理会苏温琪语气里的针对与火气,她回:“马上要检查了,我先把过道明显的垃圾扫了,待会晚读结束了再仔细扫一遍都可以。”“晚读结束了我可要睡觉。”苏温琪冷哼了一声,立起身子,下巴微抬,指了指她的座位,“你先把我这里扫了吧。”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在地上,草稿纸、餐巾纸、水果皮、空矿泉水瓶,陈遂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刻意刁难自己,还是真的这么邋遢。反正陈遂意在看到这一堆五花八门的垃圾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眼里是一闪而过的嫌弃。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应下,勤勤恳恳地把这里清理干净。毕竟确实是她不占理,这本就该是她的工作。许是陈遂意的顺从取悦了苏温琪。在陈遂意打算扫着垃圾离开时,苏温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对嘛,这样听话才识趣。别总是想着和我作对,第一名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陈遂意还会错以为苏温琪真是什么娇纵的大小姐,偏偏酸溜溜的一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暴露她真正的意图和心绪。陈遂意甚至都懒得多看苏温琪一眼,沉默地把垃圾铲进垃圾桶,然后一个人提着大桶垃圾,费力地往外走去。王怡馨没回来,尤盼也不在。陈遂意没指望谁能帮她,但问题在于她并不知道应该把这桶垃圾倒在哪里去。正当她迷茫地站在过道尽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时,一个热气腾腾的身影杀进了她的视野。是周栖野。他应是刚训练完,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甚至还有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划落。白色老头衫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荧光绿外套,明明是丑的掉牙的校服款式,穿在他身上,陈遂意却只看到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咦?”他卷起衣摆擦了一下汗,抬头便与陈遂意对上了视线,“陈遂意?”“嗯。”陈遂意也有一瞬间,被少年帅气硬朗的容貌和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击中,但却在他唤她名字的那刹,很快反应过来。,!“你要去倒垃圾?”周栖野自然地靠近,一把提起垃圾桶,“你找得到地不?给我吧。”陈遂意正愁不知该往哪儿走,对于周栖野的提议她更是求之不得。但她没有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事情扔给周栖野,她伸手想要拿回垃圾桶:“我自己拿吧,麻烦你带一下路就可以。”“得了。”周栖野被她逗笑,把垃圾桶拿得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你回去吧大小姐,我倒了提回来就行。”陈遂意坚定摇头。见状,周栖野干脆拎着垃圾桶往楼梯走,说:“也行。那你跟着我认认路。”“别。”陈遂意还是想把垃圾桶抢回来,“我自己拿吧,已经够麻烦你了。”两人就站在楼梯上对着一个垃圾桶你拉我扯。最终周栖野先妥协,放下垃圾桶,只提了一侧,“别推了,待会垃圾翻了咱两一个都跑不掉。这样吧,一起提行不行?”对周栖野而言,这垃圾桶倒是没什么重量。但是他瞅着陈遂意细胳膊细腿的,搬着垃圾桶的样子实在费劲,偏偏人又犟的不行,他只得如此提议。陈遂意非常感激他的好意,配合地抬起了另一侧,和周栖野一起往垃圾处理站走去。路上碰到不少周栖野的熟人,一个个高高大大、肌肉紧实的,一看就是体育生。好几个甚至嬉皮笑脸地调侃周栖野:“哟,野哥,您这是专门提前结束训练,就为了陪小女朋友倒垃圾啊?”陈遂意还没什么反应,周栖野直接骂了回去,“滚你大爷的。别瞎说,这我班同学,老子是回去读书的,你懂个屁。”周栖野在班上说话总是彬彬有礼的。陈遂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粗鲁而野蛮的样子。少年拎着垃圾桶的手臂青筋毕露,说话的时候喉结自上而下地滚动,再加上他身上痞里痞气那劲,陈遂意再一次感叹,这人真不愧是鹿南男妲己,什么样子都顶顶好看。似是察觉到了陈遂意炙热的视线,周栖野突然回头,正好与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相撞。然后少年蓦地挑起一个又痞又野的笑,混不吝的样子让陈遂意一下子想起了海边呼啸的晚风,张扬而又恣意。他说:“大小姐,你偷偷看我是想干嘛?”:()栖野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