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了,谢三变更老了一些,面上原本的刻薄也被时间慢慢拂平,让他显得就像是一位和善的富家老爷,而不是一个曾经向主家狠狠捅过一刀的背叛者。而一旁,谢承文也长大了。他的身量更高了,面庞也褪去了青涩,意气风发,像是个真正的大人了,而谢非言还知道,从今年开始,谢承文就会去往广陵城投奔东方高我,接触属于修士的一切,而依靠他父亲的身份,他会直接从符甲兵的中层开始,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这就是蒸蒸日上的晋州城谢府,这就是踩着天乙城谢家的脖子,登上高位的晋州城谢府!这一刻,谢非言心中没有震怒,没有狂喜,更没有报复的快意。他只是向谢三笑道:“瞧,你的报应来了。”谢三咬牙,眼中喷火,额上青筋贲露:“报应?狗屁的报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报应!如果世上真有报应,你这父母不祥的野种,如何能够忝居高位,以谢家大少的身份一活多年?!如果世上真的有报应,为何我的生母念着那老畜生的名字死了,他却还活着?!呸!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我如今死了,既是我技不如人,小看了你,也是我不及你恶,不及你狠!”“你不知道?对不对?你谢非言,压根就不是谢家的种!你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不过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老畜生不知从哪儿抱来的野种而已!而我,我!我才是谢家真正的继承人!我才是那个老畜生的亲生儿子!但他宁可认下你,也不愿承认我,宁可将谢家交给你这样的垃圾,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凭什么?!甚至我的母亲病死前想要见他一面,他都不肯?!凭什么?!!这样的他,这样的你们,却都还好好活着?!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谢三声嘶力竭,那激烈汹涌的情绪,几乎化作火焰将他自身点燃。一旁的谢承文看呆了眼,但谢非言却不为所动。无论是听到“谢非言”的身世之时,还是听到谢老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的决心都不会为此动摇。他的面容坚硬冷酷,杀意如亘古不化的冰川,挥刀就要砍下。但一旁的谢承文终于反应过来,扑上来抱住他的手,哀求道:“不要!言哥!求你了,不要杀我爹!!”“不要求他!”可偏偏此刻,面色紫红的谢三却喝止了谢承文,“承文,不要求他!我从没做错任何事,你若求他,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谢承文的表情空白,动作一滞。于是下一刻,谢三的头颅就滚到了他脚下。谢承文的泪水夺眶而出,抱着谢三的尸首,哭得声嘶力竭。谢非言转身就走,而在他身后,谢承文悲痛欲绝,嘶声喊叫着:“谢非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谢非言侧头,知道自己该杀了这个小家伙才对,毕竟斩草不除根这样的事,万不是惜命的人该做的事。可他又何时惜命过?谢非言大笑了起来:“那便来找我罢!我等着你!”……天亮了。当清晨的真假遇刺清晨,当天边红彤彤的朝阳从海平面跃出时,在广陵城城主府大殿中等待已久的三位指挥使——红衣卫指挥使司空满、符甲兵指挥使杜同光,以及镇海卫指挥使宁斐,终于等到了陆铎公的接见。陆铎公是一位分神期的修士。他童颜鹤发,面白须长,穿着一身压着燕羽灰法纹的白色法衣,一眼望去,颇有仙风道骨之意。但此刻他的神脸色很不好看。这可能是因为他被这件突发事件搅了兴致,不得不从某些人肚皮上爬起来的不快,也可能是因为竟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儿子的恼怒。所以他在殿内上座方一坐下,便沉声喝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我广陵城的三少爷竟会在广陵城内遇刺?!难道说我广陵城这么多的兵士,都是白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