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眼,看向脚边的巫兹勇士。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抱歉。掌印说娘娘想看耍猴,这才没给你个痛快,让你受辱了。”巫兹勇士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少年,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心肝肺全都在颤。“陛下,该赏。”沈茴望向身侧的皇帝。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赏!重赏!”哒古王冲身边的勇士用巫兹语嘱咐了好多句,大多都是让他下一局一定要赢,若是赢了许他这个又那个。勇士重重点头,立誓一般保证一定赢回来。然而,沈茴没给巫兹人这个机会。本来大齐与巫兹人的比武还要继续进行几场,可沈茴不愿意再冒险,做一回赢了就溜的小人,令人火速进行下一个环节。大齐的宫人手脚麻利地冲上擂台,红毯铺落,花瓣细散,身着艳丽舞姬们碎步走上擂台,或立或蹲摆好了起舞的姿势。哒古王傻眼。不是啊,这怎么就不比武了?哒古王一急,忽然忘了中原话怎么说,直接用巫兹语抗议。然而,密集的鼓点遮住了他的聒噪。皇帝犹疑:“哒古王是不是要说什么?”沈茴指了指起舞的美人,状若随意地自言自语:“最中间的那个舞姬长得真好看。”皇帝果然被沈茴的话吸引去,望向台子上起舞的美人们。他慢慢眯起眼睛来,跟着曲子咿咿呀呀地哼起调子来。“娘娘。”裴徊光忽然开口。沈茴莫名觉得他不会说什么能公之于众的话,她略歪了歪身子,凑过去,听他低语。“咱家的戒指可养好了?”沈茴一怔。目光迅速躲闪起来,全然没了刚刚的从容得体。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糖盒,做贼似地小心翼翼放在宴桌上。当然了,糖盒里装的可不是什么糖豆。裴徊光倒是没沈茴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将糖盒拿过来。他将盖子推开,取出里面的黑玉戒,捏在指间细瞧着。沈茴端端正正地坐着,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惊愕地看见裴徊光捏着那枚黑玉戒,放进了口中。裴徊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嚼糖一样,让色泽浓郁的黑玉戒在他口舌间慢悠悠地翻转一圈。他合上双唇,黑色的玉戒隐在他粉白的舌齿之中。沈茴整个人都呆了。他、他是疯子吗!身后的宮嫔女眷们低声说笑,声音又软又甜。下方铺着红毯与花瓣的台子上歌舞连连,温柔的筝声间歇,是闷闷的擂鼓声。朝臣谈笑风生,巫兹人粗犷的声音说着异族的语言。一切都那样嘈杂。可是那些声音忽然变得那样遥远,遥远到不真实。沈茴好像一句也听不进耳中了。半晌,沈茴才回过神来,她收回视线,重新脊背挺直地端坐着,目视前方,欣赏台子上的歌舞。冬日天寒,摆在宴桌上的热茶没多久就要凉。宫婢勤快地奔走在各桌宴席间,将凉茶替换成热茶。宫婢走到沈茴身后侧,想要为她替换掉凉茶。沈茴却忽然抬手端起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台子上的舞蹈结束,舞姬们退下去,又换上另一台歌舞。沈茴心里刚平复一些,眼角的余光看见裴徊光将宴桌上的小糖盒又推到了她面前。沈茴一怔,小幅度地微微偏头,看见裴徊光收回去的手上并没有戴着那枚黑玉戒。沈茴一动不动。台子上的这场歌舞进行过半,沈茴才悄悄去拿小糖盒。她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推开一点点,赫然见到黑玉戒躺在里面。沈茴手一抖,赶忙又将盖子推上了。怎、怎么会!裴徊光该不会真的能尝出来,这枚黑玉戒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被、被……呸。什么尝出来!沈茴在心里一连又“呸”了好几声!皇帝转过头来,问:“皇后近来身体可好些了?”沈茴本来因为担心裴徊光识破她的敷衍正紧张着,偏偏皇帝又转过头来与她说话。她说还好,又说这旧疾折磨她好些年,不是片刻能痊愈的。沈茴正艰难应付着,裴徊光忽然在宴桌下探手而来,在她腰间摸了摸,摘了她的荷包。他慢悠悠地翻了翻,见荷包里没有糖,有些失望地又将荷包悬在她腰间。直到裴徊光收了手,沈茴才松了口气,她坐在两个人中间,当真是焦头烂额。直到皇帝重新兴高采烈地去看歌舞,裴徊光也没再说话没有动作,沈茴才稍微放松了些。今日的宴席,沈霆也来了。他虽未官复原职,可失踪前有高位有兵权,也有爱戴。如今回来暂时领了个没有实权的武衔。不过,就算他现在的官职不大,一些比他位高的武将见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