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力量的掌控远比沈舒宁更加娴熟。只是他并没有阻止沈舒宁,因为沈舒宁失控的时候,攻击是无差别的,他松开了沈舒宁的手,嗒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上,疯狂的雪线将沈舒宁眼睛上覆盖着的黑布也割裂成碎片,在黑色的像是焚烧物碎片的漂浮之中,在血红的夕阳之中,沈舒宁看见了碎在轮椅上的尸体。陶杨的尸体。它们碎成近乎颗粒的块状,却没有半点的鲜血,有的只是苍白的肉,和已经发黑的骨头。陶杨的眼珠、牙齿、手指就在那些肉块当中,和着身上碎裂的衣物。他杀了陶杨。在失控中,碎了陶杨的身体。他慢慢捂住耳朵,捂住脸,眼睛惊恐得就像经受了世界末日。“不……”他喃喃着,身体往后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啊啊!”他跪倒在地上,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整张面孔都扭曲了起来,眼睛流下了鲜红的血泪。他都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他杀了陶杨!他痛苦的弯着身体,喉咙里不断地呕出血来,在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他的脊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后,一只雪白的翅膀从他的脊背中央钻了出来,穿破了衣物,哗啦一声,伸展开自己巨大的羽翼。在那巨大的半边羽翼中,他整个人渺小得就像初生的幼崽。不完整的、畸形的半神。在最后的绝望和崩溃之中,沈舒宁完成了最终的融合。夕阳已经变得鲜红,半片天空都是血一般的红色,而另外一半,已经被黑色笼罩。在场的怪物悄无声息的露出恐惧的神色,甚至有的不自觉的瘫软在地上。明明已经是怪物的它们,却还是想称之为这样的存在:“怪物……”一滴血泪落在地上,整片岛屿的土地都被染红,绝望和死寂吞噬了岛上无能生灵的气息。弯着脊背的半神晃荡着身躯,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仰起了脑袋,眼瞳漆黑,没有光明。彻底的失控。他踉跄着站了起来,歪了歪脑袋,不平衡的飞到半空之中,漆黑的瞳孔空洞地倒映着岛上的怪物们。新生的半神失去意识般地念着:“毁灭……毁灭……”毁灭这些……罪孽。毁灭……所有……不应该存在的……存在……他机械般的抬起手,被染红的地面上忽然钻出数不清的红色血丝,瞬息间将来不及躲闪的怪物吞噬干净,惨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毁灭……”用鲜血清洗鲜血——用罪孽洗脱罪孽——男人和女人疯狂用自己的触手去抵挡那些血丝,脸部迅速的怪物化,他们害怕道:“阿德里安!快阻止它!”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会死的!不!是比死更痛苦——呲!数不清的藤蔓乍然从地上升起,穿透了沈舒宁的四肢,化成最坚固不过的金色锁链,鲜血从沈舒宁的四肢喷洒出来,将那半边雪白的翅膀也溅上一点红色。新生的半神迟钝的低下头,顺着细长的锁链看见了阿德里安的存在,从阿德里安的身上,祂感应到了自己残缺的另外一半。吞噬、想要……完整。想要……吃掉另外一半。他忽略掉四肢传来的疼痛,想要对阿德里安发动攻击。阿德里安张了张唇瓣,没有声音的说了一句话。残缺的半神顿住身体,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攻击的念头。但是、心脏好痛苦,痛苦得快要爆炸了。紧接着,他的瞳孔忽然一转,从纯粹的漆黑变回正常的外眼白内眼瞳,属于沈舒宁那部分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而在那短暂的切换瞬间,他被那锁链拖拽着重重坠落,嘭的一声,砸在阿德里安面前,半边翅膀在血液里沾染上了猩红。他恍惚着神智看着阿德里安,眼瞳不安分地来回晃动着,一会儿是纯粹的黑色,一会儿是正常的颜色。“吞噬……杀掉……救……”救救我……好痛苦,好绝望,救救我……来一个人,谁都好,救救我——就像溺在深海里的旅者,疯狂挣扎、却挣扎不上去,想死、却下坠不了,只能保持着那种窒息的状态,一直、一直。细碎的额发遮住了阿德里安的眼眸,他垂眸俯视着地上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沈舒宁,收紧手上的链子,淡淡开口:“融合完成,祭祀仪式可以开始了。”在骤起的欢呼声中,混乱的低喃中,沈舒宁被拖拽着往祭祀台而去,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的印痕。锁链化为尖锐的骨钉,将沈舒宁的四肢与翅膀牢牢钉在刻满了符文的祭祀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