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修耸耸肩,“科技改变生活,我知道,这不是古代政府的口号吗。”显然不以为意。
“科技让人活得有尊严。”斯科特并没有否定秦衍修的话,但补充道,“古代先哲们也有过这种伟大的构想,他们将之称为天下大同,没有私有制,人人为公,也从公中得到庇护和满足。”
“人类在历史的长河里曾做过无数次的尝试,有时候他们得到了平均的贫穷,因此民怨四起,不仅社会的发展停滞,连最基本的社会稳定都难以维持。”
“当社会因为贫困而到撕裂的边缘时,人类意识到经济的发展是人类福祉的基石之一。于是为了这个目标人们又开始尽可能地发展经济……”
“然后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阶级固化矛盾升级,社会再次开始动荡。”秦衍修再一次打断斯科特的话,“我的叔叔,我都能猜到你在讲哪段历史了。”
斯科特露出无奈的笑意,问道:“那么衍修,你知道这种哪怕成因各异却依旧周而复始地走向毁灭的结局是因为什么吗?”
秦衍修扬着下巴:“因为人类本就是一群喜欢自寻死路的缺陷生物。”
“我们寄生在这个世界上,明明依赖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才能苟延残喘,却还偏偏以为自己才是主宰。”
人类自寻死路吗?肖安的眉梢微扬未置一词,只是暗想,这两人未免把闲聊的话题拔得太高。
“人要求生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斯科特摇摇头道,“但人类的本能并不只有求生,当基础的生存,乃至衣食住行都有了稳定的保障,人就会需要更多的满足。曾经有社会学家曾得出过这样的结论——当物质大同,人类的精神世界就会趋向贫乏。”
“甚至认为这种贫乏与社会资源分配的平均指数成正比。”
“什么意思?”秦衍修一脸无法苟同地反问,“日子都过得好了,反而过不下去了?”
“衍修,你总是热衷于在画作里表现人类的真善与美好,不也正意味着你一直在直面人性的恶吗?事分两面,真善是因假恶的存在而凸显,美好的背面必然存在丑陋。人不是神明,人性自始至终都包裹着丑陋,以及自私且利己的那一部分。”
“有人克制,因而显露出善良与诚实。但克制也必然意味着放纵的存在,肆意的伤害从来无可避免。”
肖安看着杯中残存的香槟酒忽然笑了,他淡淡道:“毕竟‘满足’这个词不仅仅只在吃喝拉撒上能体会,对于人类而言更原始而长久的,也是更加根本的驱动从来都是对‘欲望’满足的不断渴求。”
“精神的欲望远比食欲、肉欲更加难以被满足,当食欲和肉欲都能被轻易满足时,‘精神欲望’就会成为人类仅剩的可以追求的‘满足’,”肖安话音一转,他看向秦衍修,“秦先生,如果你发现你这辈子都无法在艺术上取得比今天更多的灵感,你会怎么样?”
秦衍修瞬间皱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目光下意识地看想了拍卖台上闪闪发光的秦唯,随后十分坚定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安和斯科特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禁莞尔,看来有缪斯在的艺术家永远都不用担心灵感的枯竭。
但是肖安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他开口拉回了秦衍修的注意力,他说:“秦先生,这只是一个假设。”
“什么鬼假设,那也特么太让人绝望了,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秦衍修暴躁道,连五官都在抗拒。
“没错,这是令人绝望的。”斯科特接下了话茬,他显然明白肖安为什么和秦衍修做出这样的假设,“物质大同也就意味着绝对的平均,虽然这代表着每个人都有了余力可以追求金钱以外的东西,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对于金钱概念的抹杀,当金钱失去了意义,所有建立在金钱上的东西也就会随之不复存在。”
“比如说金钱带来的权利、名望,以及高人一等……”
肖安点点头,似乎赞同斯科特的说法,接着道:“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这些东西,可是这种差异被人为消灭,他们对于这些追求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都不再有意义,因为‘天下大同’。”
秦衍修弄清楚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了,虽然他从来都对世人庸碌追求权力的低等欲望嗤之以鼻,但抛去“权力是建立在不平等之上的”这一条,仅从追求欲望的角度而言,就像肖安方才在他身上用的例子,那确实令人绝望。
但即使如此秦衍修依旧厌恶这种结论,因为“特权是建立在不平等之上的”这一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现实中被抹去。
“本森叔叔你刚刚还说我和这位新朋友聊得来,现在看你们才三观比较合,你话说一半我的新朋友就知道你在讲什么了。”
肖安笑笑:“我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全息信息工程包含一部分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课程,虽然我毕业已经很久了,还好还记得一些。”
秦衍修:“你挺谦虚的嘛,怪不得我叔叔这么喜欢你。”他的话里不掩饰暧昧。肖安莞尔。
“衍修。”斯科特有些无奈。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風秦衍修把话题拉回去,“所以呢,这和科技让人活的有尊严有什么关系。”
咬痕狰狞的占有欲
斯科特:“从旧联盟时代,联盟的所有政府与非政府都在追求一个长期而平稳的社会,然而早在古地球时代就有奥威尔和赫胥黎的两种猜想,哪怕他们描绘的世界南辕北辙,但毁灭的结局却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