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矜听罢来了兴致,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莫非你们之前认识?”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忽然见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鬓间的碧玉凤簪,随后对着他笑了笑,用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算是吧。”
薛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但对方脸上的神色太过复杂,让人无从分辨她究竟是悲是喜,是忧是乐。
拐卖事件过去一个月后,薛矜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因为养伤而被迫推迟的计划也再度涌入脑海,比如狠狠报复那个曾将自己推下水的兄长。他向来睚眦必报,如果不整死那个人,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在夜色掩映下,他悄悄潜到窗畔,谨慎地观察屋内动静,准备等屋主熄灯之后扮鬼吓他。谁知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内传来的交谈声,听声音正是他的便宜爹林白和姨娘彩珠。
薛矜起初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毕竟林白对那个小胖子可谓是宠爱有加,时不时就来此看望他,所以在他这撞见那对狗男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有外人在这不好下手,他沉吟了一会,决定今晚就暂时放过那个小胖子。只是他刚迈出脚步准备离开,就听见彩珠懒懒的声音响起:“好了,我们儿子睡着了,现在该讨论一下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件事了。”
听到这句话,薛矜立刻止住了脚步,心想那个女人筹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当即悄悄蹲下身子,耳朵贴在窗户边静听着,果然很快便听见她继续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咱俩联手下毒毒死那对母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话落入耳中,让向来遇事淡定的薛矜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往脑门上窜。他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压下心头的惊慌,继续竖起耳朵听。
之后是很长一段沉默,林白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她联手。
彩珠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不会舍不得了吧?当年毒死岳父岳母怎么没见你这般犹豫?”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薛矜怕闹出动静来打草惊蛇,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内心默默消化着这惊天大料。他当时年纪太小,根本记不得外公外婆的模样,但他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照和细心的呵护,他都牢牢记在心间,不曾或忘。如今知晓了他们死亡的真相,他心里对屋中二人的恨意又再度加深。
过了半晌却不见回答,彩珠故意拖长了调子,火上浇油道:“还真让我说中了,你就是舍不得那个女人。哼,你当年是用什么手段得到她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没有我这个贴身丫鬟偷偷将钟情蛊下在她的茶水里,让她从此为你神魂颠倒,你能有今天吗?”
无视林白变得铁青的脸,她自顾自说了下去:“要知道这本就是你坑蒙拐骗得来的姻缘,为的就是傍上薛家这棵大树,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如今薛家的势力已经被你蚕食殆尽,你还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
林白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嗫嚅着说道:“可是我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
彩珠听罢嗤笑一声,说道:“钟情蛊,顾名思义,便是能让人违背本心钟情于一人的蛊虫。若非中蛊,她早就和那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哪里轮得到你?”
见那边明显动摇了,她再接再厉地使出杀手锏:“你瞧见她鬓间常年插着的那支凤簪没?其实那是她及笄礼上那个人亲手给她戴上的,自那以后她天天戴着,除了洗澡睡觉就没摘下来过。他二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即使她被钟情蛊迷了心智,却依旧未曾将之摘下,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对那个人始终一往情深吗?”
林白盯着她憋了口气,半天才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胡说八道!”
彩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继续拱火:“你别不信,这次救她一命的不就是那个人?听说他们孤男寡女在药铺里呆了一夜,指不定旧情复燃,什么都做下了。”
这番话切切实实动摇了林白,他本就对薛知意的旧爱心怀芥蒂,此时被彩珠煽风点火一番,他还真信了两人之间确有私情,当即怒道:“我同意你的计划,咱俩一起下毒毒死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非常犹豫,“但那样的话,我们该拿她儿子怎么办?”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彩珠便勃然大怒,她咬牙切齿道:“那个臭小子也一并毒死的好!你难道不知因为钟情蛊诞生的孩子没有爱的能力么?那小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在他身上花再多心思都只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再说了,他被预言是魔星降世,注定给周围带来灾难,你要是嫌活太久活腻歪了,尽可以将他留在身边。”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薛矜都听不见了,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像是难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原来自己是钟情蛊的产物,注定了这辈子不懂得爱,所以才这般冷血绝情,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
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不完整的残次品后,他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极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急冲冲的往自己的住所跑去,到达后推开屋门,找到正低头缝补衣物的薛知意,将他刚刚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他眼见着对方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在当场,当即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那双墨玉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阿娘,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就现在。”说完之后,他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毕竟她因为钟情蛊的缘故,根本就离不开他那便宜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