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有点奇怪。”
“如果以前没有吃过姜饼人,第一次不习惯是正常的。”白兰放下果酱瓶,将已经绘好的姜饼人一个个摆好在盘子上。“你不喜欢的话,就去吃那边我已经烤好的patone。”
太宰治走过去拿起了放在托盘上的磅蛋糕,表皮上洒满了松子和糖霜,咬一口,绵密松软的面包中点缀着酸甜的葡萄干和微苦的巧克力碎粒,全部在舌尖上融化成一曲美食的华尔兹。
白兰的厨艺的确无可挑剔,即使是太宰治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发挥他那刻薄又挑剔的口舌。
“你不会当过厨师吧?”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称赞吗?”
“你也就在这一点上比森先生那个黑心医生要好上许多倍。”太宰治随手把撕下来的一小块蛋糕按在放了蓝莓酱的碗中转了一圈,然后一口吃掉。
“我说过了,孤身一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白兰脸上依旧挂着笑眯眯的微笑,虽然口头上说得好像自己身世悲惨,却表现出一种格外奇异的旁观者视角。
太宰治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驻在桌面上,沉默了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我比你幸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那你大概这次想错了,白兰。”太宰治脸上不再有那种嘲讽的笑,而是近乎毛骨悚然的冷漠,仿佛一块被雕琢好的镜子,光滑地没有任何一丝间隙。
“同情心向来被人们用来给比自己更悲惨的下一层级展现自我的善良与怜悯的工具,但我从不会拥有这种东西。”
“怜悯是弱者才需要的依仗,我可从不觉得你会需要这个。”
说这话时白兰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他只是自然地端着盘子往外走:“帮我把那边的菜端到桌子上。”
他把蛋糕,煎好的鱼排和拌好的沙拉依次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提早放置在桌子上的烛台。
微亮的火苗燃起来时,伴有一点幽幽的甜橙和蜂蜜的香气。
“最后一个问题,白兰。”
“请问。”
太宰治站在他的身后,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海鲜汤,露出来那只暗沉沉的眼瞳映出迷幻的梦紫色。
“你会离开吗?”
“哇哦,你真是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白兰唇角的弧度再一次扩大,他的眼里再次出现了那种蜂蜜的甜美色调,粘稠得仿佛顺着树干汩汩流下,将被迷惑了感官的猎物层层包裹后深深掩埋,亿万年后化作晶莹剔透的琥珀,定格于时光的永恒尽头。
“实话说,我甚至无法确定这是因为你那聪慧的大脑,还是那敏锐的直觉。亲爱的太宰,这个问题的答案,嗯,我现在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走近太宰治,身上裹挟着的过分甜腻的糖分气息进一步逼近。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和对方对视着,仿佛在玩谁先眨眼就输了的赌气游戏。
“我只能告诉你,棋局已经开盘了,而我毫无退路。”他走到太宰治的身侧,偏过头,唇瓣开合间吐出的气流落在太宰治的脖颈皮肤上,有些微痒。“我亲手开启了这次博弈,但却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我的手里没有任何底牌。”
“或许这一次我会输的彻底一无所有,再无任何翻身余地。”
“幸好,我还有很多时间。”他的语调轻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空气里,在太宰治看过来时,收起了那一瞬间变得极尽冷漠的眼神。
“别担心,你还没有到入局的时候。”白兰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柔软的笑容,“或许,你也不需要入局。”
在安静到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和烛火轻轻摇曳的寂静空间里,门被敲响了。
白兰立刻转身,挂上了营业式的标准微笑面具。
“欢迎光临,哎呀森先生你终于来了,后面是你新邀请的客人吗?”白兰在看见森鸥外身后露出来的熟悉的黑色长发男人时语调微微一顿,“哎呀,兰堂先生?”
“哦?白兰君你和兰堂君认识?”森鸥外语调微不可察地有些停顿,“真令人惊讶,本来我还想向兰堂君好好地介绍你呢。”
“多亏了兰堂先生前段时间光临我的生意,我才没有窘迫到要暂时歇业呢。”白兰眯起眼微笑,话语里不露任何破绽,“早知道森先生的客人是兰堂先生,我就该多烤些兰堂先生爱买的贝果面包呢。”
rrychristas
兰堂一开始收到森鸥外的邀请时,并没有想到对方会选择在白兰的店内举办晚餐。以至于他在看到车子停在白兰的店外时,还以为森鸥外只是路过打算买一些点心。直到他跟着森鸥外走进店内,白兰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并且说了一大段话后,他才明白,白兰和森鸥外也是认识的。
等等,白兰刚刚的话。兰堂思考了几秒,忽然明白白兰其实是希望在森鸥外面前暂时隐瞒他们的关系的,于是他便顺着白兰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白兰这里的面包很好吃,有一段时间上夜班就会到这里买一些点心。”
“原来如此。”森鸥外点了点头,“也真是巧了。”
白兰拉起窗帘,昏黄的灯光下,烛火在轻轻地摇曳,汪亮的烛油流动着仿若倒映着月亮的深潭,而白兰虽然依旧穿着往常习惯的外套配黑长裤,却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胸针,他伸出手作邀请状:“请吧,森先生。”
森鸥外作为宴会的发起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上,他的目光从桌面的食物一个个扫过,而后露出了貌似惊喜的笑容:“虽然以前就知道白兰君的厨艺很不错,但这次的确让人非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