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大堂里灯火通明,而楼上的房间却安安静静的沉睡,只有七楼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盏昏黄的灯还亮着。
这个点按照陆宥礼的习惯早就休息了,祁少虞也没打算上去扰人清梦,他只是在附近的24h便利店买了一杯冰咖啡,然后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着早上八点半的早训,那时候他们再见面。
大堂里寂静一片,外边的夜色如同浓墨。
祁少虞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那杯冰咖啡已经去了一半,他现在还很清醒,尤其想到陆宥礼正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酣睡,他心里就觉得无比安稳。
凌晨的两点四十八分,祁少虞在键盘上敲下一条消息。
[y:晚安,好梦。]
按下发送键后,他紧绷了四个小时的神经逐渐放松,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凌晨的两点五十分,祁少虞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一瞬。
[l:有你才是好梦。]
看见消息上面的备注,祁少虞呼吸紊乱一瞬,脑袋里“嗡”的一声荡开,连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y:怎么还不睡?]
[l: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抬头。”
温和低沉的声音夹着丝丝茉莉香拂过,祁少虞猛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就撞入一双深郁含情的眼睛。
穿着黑短袖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嘴角翘起来浅浅的笑意,大堂顶端的灯光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这一幕宿命与灵魂交织,美好到几乎不真实。
祁少虞直接愣住,他脑袋里的澎湃还没平息下来,唇瓣有点干涩,本来想开口说,好想你,但事先排演好的千言万语,在见到人的那刻,都尽数化作一片空白。
祁少虞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还有点想哭。
陆宥礼弯下身子,歪头看他:“怎么,不认识了?”
祁少虞摇头,只是伸手将人拉进了点,然后把脸埋进陆宥礼怀里,没说话。
空气安静许久,陆宥礼感觉到小腹上的湿意,他心疼的叹息一声,抬手顺着少年清瘦的背脊抚下来,“放松点小乖,让我抱你上去。”
他知道祁少虞脸皮薄,如果不是实在熬不住了,绝对不可能这么难过,但现在大堂还有前台在,外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经过。
陆宥礼不想祁少虞脆弱的样子被外人撞见,他完完全全把人按在怀里,小臂小心穿过膝弯,再稳稳把他抱起来,上楼。
得益于这次参加集训的人数,陆宥礼的房间只住了他一个人,眼下倒也还算方便。
放间里没开灯,就着夜灯的微光,陆宥礼把人放下,这才看清了一双微红的眼睛。
他伸出粗粝的指腹蹭过眼角不太明显的泪水,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才分开四天,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祁少虞蓦地抬手,轻轻按住陆宥礼,声音有点沙哑:“有一个人,他发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把他当做是另一个人,他应该怎么办?”
陆宥礼一顿,他垂眸,指尖穿插过发丝,“他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忘记了他是另一个人。”
“有人想帮他记起,有人想让他永远遗忘,可他应该明白的是,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迎合别人的期盼。”
祁少虞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捧着陆宥礼的脸,一字一句:“如果说,那个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陆宥礼弯了弯眼睛,一个很温柔的吻落在他侧脸:“好。”
依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陆宥礼思绪远去:
“六年前,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缘故,有个少年被迫离开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以及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去往岛国生活。”
“这一去无问归期,很可能就是永别,所以他们在机场约定,无论如何,十八岁那年,排除千难万难,也要在岛国重逢。”
“分开的日子里,他们只能视频联系,虽然相隔千里,但感情依然很好,可后来”陆宥礼眼神隐隐伤痛:“在他们分开快三年的时候,少年的朋友意外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朋友如常出门上兴趣班,但唯一不同的是,那天负责接送他的司机在等待的途中喝了酒,回家的路途中,小轿车与货车相撞,一场悲剧发生了”
“这场车祸让司机失去了双腿,但这场事故最后判定为司机酒后驾驶,应该负全责,但念在他在家里兢兢业业二十年的份儿上,朋友的父母没有追责司机,只是将他开除。”
“但朋友也伤得很重,在医院躺了很久,少年知道这件事后,几乎是抛下一切回国,可因为这场车祸,他的朋友几乎忘记了所有过去的事情,这种时候再见面,容易刺激到朋友,所以任凭再心急如焚,少年也没有踏入病房一步,只是隔着一道门,远远看了一眼。”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朋友的记忆会慢慢恢复,但车祸的重创和残酷的复健让朋友性情大变,他变得狂躁、易怒,到后来自暴自弃,甚至是一想到过去的事情,朋友就会头痛欲裂,最后朋友的母亲没有办法,她只能找到那个司机的家人,让他们把所有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但这些年朋友越来越叛逆,甚至染上了许多坏毛病,无奈下,朋友的父母联系上了少年,想给朋友换个环境散心,朋友就那么被他母亲骗来了岛国,他不知道少年等待这天很久了,这是两人时隔六年的相见。”